清军潮水般退去。
众人目光汇聚在崇祯身上。
他战甲染红，脸上满是血污，骑在战马上的身体像标枪一样挺直，一双眼眸透着坚定，透着凛然战意，烨烨生辉，宛如两把利刃洞穿无尽黑暗。
崇祯提起豪格首级，道:“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欢呼呐喊声再度发作，响彻云霄。
一切都太震撼人心。
没有人能想到，作为九五至尊的天子，竟然如此强大。
顷刻间。
万众归心，无不誓死效命！
“吾皇万岁！”
汪雄振臂高呼。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几万人的山呼声不停于耳，汇聚起来比刚刚的百炮齐放还要震天动地。
所有山海关的军民，从这一刻开始，打心底把崇祯当做战神一般，许多将士眼神中透露出近乎狂热的崇敬。
当战神、明君两个身份重合在一人身上，影响力何其巨大。
于是，当晚山海关里搜查特工，变得容易多了。
消除内鬼，是当务之急。
如果不是特工，这一战会更轻松，战死的将士，也会少许多。
当晚，潜伏在山海关内的清军特工，一个个被剔除出来。
查出的总共二十八名特工中，有官员，有兵卒，有马夫……
平时生活在他们身边的人，浑然不觉。
吴三桂在治理防范上，显然是有漏洞。
这一战，城内的明军，由于有众多强力远程火力猛轰，只战死十几人，负伤百多名。
出城截杀的三千禁卫新军，阵亡一百一十五人，八百多人负伤。
崇祯很心疼，这些都是他精挑细选的精锐亲军。
但没措施，两军对阵不行能不死人，况且是面对号称野战无敌的八旗精骑。
与清军野战，只支付这么小价钱，已经令山海关军民咂舌不已。
也打破了清军野战无敌的神话。
所有死难者名字，事迹，军功，被仔细慎重的纪录下来，追赠官阶，以便抚恤他们的亲人，而且到时候篆刻进京师英烈祠中，世代供奉。
越日。
夜不收探马回报，清军拔营靠近十里，安营扎寨，从后方运送木材制造云梯、牛皮撞车等攻城器械，但目前没有准备出战的迹象。
第二日，第三日，也是同样按兵不动，只在做攻城准备，没有实际的攻城举动。
崇祯感受略有些奇怪。
清军首战遭受大挫败，但军力仍远多于明军。
综合实力也比临时拼凑的明军，强出一大截。
这时候，趁着朕在山海关立足未稳，清军带着给豪格复仇雪耻的心态，放肆攻城，是个不错时机。
难道，多尔衮是在筹备谋划什么？
崇祯只叫夜不收继续远远监视。
山海关正好也需要时间安置整合。
他清楚，这是狂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一场决定性大战，正在酝酿，即将发作。
……
时间推移到三天前。
在山海关几百里外的茫茫大海上。
“旗语！我们要靠近，找朝鲜水师的统帅，碰面谈话。”
郑芝龙发出指令。
旗舰上的旗号手，依言挥舞手中小旗，发出旗语。
这个年代海中船舰，皆通用旗语交流。
两支舰队在不停靠近中。
过了一会儿。
“郑帅，朝鲜水师统帅，拒绝碰面谈话，叫我们避让。”
郑芝龙猜到是这个反映，又道:
“旗语！有大事相谈，并有重礼相赠。”
收到这个棋语。
朝鲜水师统帅有些犹豫。
“大事，重礼？”
他们判断郑家为了口岸生意利益，不敢对他们下手。
而郑家这些年，险些垄断多种货物买卖，又放肆收取掩护费，绝对是一方富豪。
郑家为了生意，对朝方官员，也一向慷慨，随处撒银子。
作为家主的郑芝龙，现在说要送重礼，那就不是价值几百几千两银子了。
“莫非，郑芝龙想笼络本帅？”
“有可能，金帅掌管我朝水务，我朝口岸接纳配额供应，郑家，以及荷兰人，葡萄牙人等泰西诸国商人，各有定额，郑芝龙想与金帅交好，可能是想请金帅资助，扩大郑家的货物定额。
“另有一种可能，郑芝龙想请金帅做中间人，商谈投靠清廷事宜。”
手下将领分析道。
“可是本帅军务在身。”
“在这大海上，一切都得听从金帅命令，况且顺手而为，费不了多长时间。”
“容本帅再想想。”
朝方水师统帅小眼中流闪过贪婪之色。
他这些年也多次收过郑家的孝敬，与郑家保持良好关系。
不外都是郑家小人物送礼，家主郑芝龙他没见过，听说十分精明，唯利是图，不外对用得着的人脱手特别大方。
如果郑芝龙，有意投降清廷，请他资助，这份大礼很令人期待了。
而资助清廷，收郑芝龙，得大明水师，那更是厥功至伟，清廷也会给予重赏。
当朝方水师统帅金准，在考虑的时候。
两支舰队又靠近了许多。
“金帅，大明水师快接近大炮射程。”
船上卖力炮队的官长道。
“这么快？”
朝方水师统帅金准有些讶异，下了决定:
“旗语！叫他们立即停船，只派旗舰过来。”
过了一会儿。
没等来大明水师的回应。
金准警觉起来。
“旗语！再靠近，我方开炮了。”
突然。
瞭望手大叫:“欠好！大明水师升帆，全速靠近。”
“哇呀，郑芝龙想干什么，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准备战斗！”
金准连续发出指令，头上冒出细密汗珠，不详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起。
海雾中，仍不停有船只冲出，郑芝龙带来的大明水师，比他预测的要多三四倍。
全部都是升满帆，全速前进。
郑芝龙的态度很明显，是要全面开战。
朝方水师只有一百五十几艘，大明水师目测凌驾五百艘。
真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大明帝国，水师居然另有这么大的秘闻。
郑芝龙可是海盗头子身世，毋庸置疑是极为擅长海战，又任职大明水师多年，打败过荷兰舰队，战绩显赫。
金准等人只是没想过郑芝龙敢这样做。
不要朝方口岸的生意了吗？
不想找后路，投靠强大的清廷了吗？
商人你不图利？
金准等不知道的是，郑芝龙不是不图利，是大明天子给出了山一样的巨利，在朝鲜的那点利益，相比一下，只是蝇头小利了。
“降半帆！左满舵！”
判断即将进入射程，郑芝龙大吼着发出命令。
“降半帆！左满舵！”
水手应诺声声。
曾竭尽全力援助不图他们回报的隶属国，如今全力资助鞑子，侵入大明，背后捅刀子。
这样的白眼狼，某种水平上比建奴更可恶。
船舰上的水手，多是来自东南沿海的汉家儿郎，早就憋着一股气，知道要打朝鲜水师，都特别有劲头。
随着降帆转舵，船舰改变直行，转了一个大弯，横向面对朝鲜水师。
因为，大炮多数装在船侧，是主要的火力输出处。
朝鲜水师也在侧转，但慢了不止一步。
“开炮！”
“开炮！”
轰！轰！轰！
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猛然喷射出烈焰与白烟。
朝方船舰多艘中弹爆开。
旗舰中弹最多。
因为郑芝龙、郑乐成等几艘船，专门瞄着旗舰打。
朝方旗舰木屑、血肉等四处横飞，水兵惨叫两天，喀嚓一声，桅杆断裂一根，砸在甲板上，把几名水手压扁，还阻挡了来去的通路。
失去先机，又先遭炮弹骑脸，朝方的还击显然弱了许多。
“郑芝龙，无耻老贼啊！”
跌倒在甲板的金准，抓着船舷爬起来，指着郑芝龙痛骂。
“金帅小心，大明水师第二轮炮击！”
轰！轰！轰！
炮声轰隆，如煌煌天威降临。
朝方船舰再次遭受炮弹洗礼。
别看大明水师陈旧的外壳，锈蚀的船炮，但都还堪用，性能也比朝鲜水师的优越，射程更远，舵手、炮手操作也比朝方优秀熟练太多。
旗舰对比。
带有郑和宝船痕迹的大明水师旗舰，双层甲板，主甲板中部有一层甲板室形成舯楼，设了舷墙，艉部有三层艉楼，艏部有二层通透性的艏楼，自底舱到甲板上，共分为五层。
桅帆接纳纵帆型结构、硬帆式结构，帆篷面带有撑条。这种帆拥有极高的受风效率，使船速提高较重，缺点是升起艰辛。桅杆不设牢固横桁，适应海上风云突变，调戗转脚灵活，能有效利用多面来风。
两舷和艉部，设有长橹，这种长橹入水深，多人推拉摇摆，半旋转的行动类似今天的螺旋桨，推进效率较高，在无风时，也可保持一定航速，有利于海战。
船型上接纳“底尖上阔”的结构，船头昂船尾高。
船身结构上设了多道横舱壁，把一整个舱按功效支解成二十八舱，这种增强结构，分舱水密抗沉的作用。
即便大明造船技术停滞不前两百年，被西方遇上，但这艘旗舰，是引进西方技术造出的双甲板主战船，在民间被称之为大鸟船，排水量凌驾一千吨，双甲板上部署了五十门以上弗郎机等大炮。
这无疑是东亚海面上的海上怪兽。
对比当下的朝鲜、日本船舰简直太强大了。
只看船体，也比朝鲜仿制于大明福船的旗舰大两圈，更别说朝方其它低矮的龟船、板屋船。
而郑乐成、郑芝豹等指挥的船舰，也不差，就比旗舰略小一些。
朝方水师性能、数量、经验都落后于大明水师，又几十年没经历什么海战，一照面就明显被碾压，打得无还手之力。
朝鲜水手们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