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元自幼习武,身子轻若飞燕,刚感应一股鼎力大举袭来,马上脚步错动,闪到一旁。可撞来那人却没他这般好身手,直接哎呀一声,摔进了泥潭。
“你、你怎么不拉我一把!”
那人回首,怒目而视,一张小脸沾满污泥,身上腿上也全都是泥水,简直跟叫花子一般。
裘元见他一个八九岁小孩,跌倒在地,十分可怜,这件事确实是自己差池,于是伸手将他拉起,歉意道:“对不住,适才没看到。”
那小孩听他老实致歉,怒气立即消散,拽着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就着雨水抹了把脸,不在意的道:“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我就原谅你了。”
说罢,脸部已经清理洁净,虽然在鬓角发间仍有些许黄泥,但仍然遮不住那张素净小脸,一双眼睛黑如点漆,又大又亮,两道浓眉斜飞入鬓,又粗又黑,显得他颇为虎头虎脑。再配上他古灵精怪的眼神,活脱脱一个淘气作怪的熊孩子。
“你是谁?大雨天在这里干什么?”
那小孩抹洁净脸,见裘元一身旅人装扮,不由得奇道。
裘元见他小大人般,心中一乐,道:“你又是谁?大雨天在这里干什么?你家里人呢?”
小孩见他不答反问,马上兴起腮帮子,怒气冲冲道:“明明是我先问的,你要先回覆我的问题。”
裘元笑的辉煌光耀:“好啊,我叫裘元,是个游山玩水的旅客,正要去往渝州城。我回覆完了,轮到你了。”
小孩方道:“我姓郭,名字不能告诉你,否则你告诉我外祖父,我可就惨了。至于我在这里干什么,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裘元见他说的神神秘秘,就附身就去。
那小孩低声道:“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人,你可不许外传。”
裘元点颔首。
小孩见裘元允许,刚刚继续道:“我听人说这里下雨天会有妖怪乘坐着马车经过。我从来没见过妖怪,才瞒着家里人,跑来这里看。”
裘元闻言朝他望去,只见他眨着一双漆黑大眼,天真地看着自己。
裘元叹息一声,道:“你受骗了。下雨天怎会有妖怪出来,这都是人市井的鬼话,就是为了诱惑你这种不听话的小孩,到时一把将你抱走,你哭多高声都没用。快回家吧,以后不要再独自一人跑出来了。”
小孩听后马上气鼓鼓的说道:“你这人真是迂腐,跟私塾里的老夫子一样。我都跟你说了,这里下雨天会有妖怪,自然是有的,谁还骗你不成?你也别拿人市井吓我,人市井可不敢拐我。否则我外祖父定会兴兵剿灭他们。”
他这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大有裘元不信就要与之分道扬镳、再也不见的意思。裘元却听出了其他意味。
“你是渝州城主郭之义的外孙?”裘元反问道。
小孩立即受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裘元内心道了句果不其然,然后再仔细瞧着小孩脸庞,隐约间可以睹出那位渝州城主的几分风范。
说到渝州城主郭之义,可是西南境内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他的名头连乡下老妇都听说过。
前朝曹献忠叛乱,为祸西南,欲据川蜀而望天下。毛族建设新朝后,频频兴兵来剿。两军交战多次,各有胜败,僵持不下。厥后曹献忠身死,他的部下争权夺位,各自混战,将西南搅得一片污浊。毛族乘隙收复了不少失地。
而这位郭城主也是在混战中崛起的,他以汉人的名义,占据了渝州城,不平毛族统治。江湖上许多好汉闻听他的名义,望风而动,纷纷来投。
竟然也形成了一股庞局势力,与毛族交战,屡战屡胜,一时间名声大噪。
新帝虽有心拔去这根眼中钉、肉中刺,但手中却无上将可用,无可奈何,只好任他去了。
裘氏一家曾经听闻这位郭城主的名声,好生佩服,于是请了丹青妙手,绘了一副郭之义的画像,挂在家中,日夜观摩,以推动自身,早日恢复河山。
厥后裘家破败,老仆裘何在寺库中发现此画,忖量主人,就将其典当回来,所以裘元从小就目睹郭之义容貌。
如今见这小孩竟是郭之义外孙,立即吃了一惊,见他懵懂无知,唯恐其中了毛族奸计。万一毛族将其掳走,用来要挟郭之义,岂不是要坏大事。
一念至此,裘元顿生警心,朝四周频频望去,同时嘴里敦促道:“你这孩子真不懂事。你外祖父尚在与异族交战,你却偷跑出来,万一被特工抓去,可就不得了了。”
郭霖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嘴巴瘪起,带着哭声道:“你们大人都是这样的说辞。可我待在家中无聊,这也不能去,哪也不能去。既然如此,生我作甚,还不如让我死了算!”
裘元见他越说越太过,叹息一声,知道这孩子正值叛逆,若再强劝,说不得便起反效果,心中立即有了盘算,暗道:“左右有我陪着他,毛族特工来了也得不了手,不如陪他去找什么妖怪。小孩子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等他气顺了,再送他回家。”
他盘算主意,于是温声道:“行行行!都是我的错!你不是要看妖怪吗?我就陪你一块找如何?”
郭霖听他这样说,立即擦干眼睛,叫道:“那你可不许偷偷向我外祖父起诉。”
裘元笑道:“好!”
郭霖这才喜笑颜开,拉着他的手朝某个偏向跑去,边跑边说道:“裘哥哥,你快跟我来。我知道那里有妖怪。”
裘元顺着他的手直走,心中可笑,暗道妖怪哪里是这么容易见的?
不意刚转过一个岗子,便看到前方一处坑洼中,蹦蹦跳跳着一个小人。
这小人三寸巨细,眉眼俱全,身上穿着小衣小裤,赤着两脚丫,与真人一般无二。
但若仔细看,也能瞧出稀奇之处。
好比那小人皮肤虽然洁白一片,但肌肤之下却隐约有绿色花纹密布,状如藤曼枝叶。此外它的两只小脚也像两条根茎,长着几条白须。
此时白雨如注,小人躲在一块巨大岩石下,伸着两只雪白小手,去够滴落的雨水。
水成珠串,透明如晶,吃小手一阻,马上珠飞玉碎,散作一团,落在小人雪白的胳膊上,珍珠也似的转动。
小人似乎很是喜欢玩水,眉眼均带笑意,两只小手玩完了水珠,又伸出两只根须状的小脚,立在淤泥中,合目吐纳,一片白烟迅速将其笼罩。
“我说的没错吧!上次我偷跑出来,就见到了小乖。它一点都不怕我,还跟我玩了一上午。”
郭霖见裘元大吃一惊,立即喜笑颜开,很是神气。
裘元笑道:“是我错了,你是对的。”
听他这么一说,郭霖马上越发神气,仗义道:“你这人也不坏,不像其他大人,明明错了,还不认错,我很欣赏你。来,我介绍你给小乖认识。放心,只要我喜欢的人,小乖一定会喜欢。”
他自得洋洋的说道,然后拉着裘元猛地跳将出来。
小人见突然泛起两小我私家,马上大惊失色,将白烟一吸,立即遁入土中,消失不见。
裘元见状目中一闪,随后脸上露出惊讶神色。这小人的遁术特殊,竟然连他也看不破。
郭霖却不以为意,叫道:“小乖,快出来!这位年老哥是我朋友,不会伤害你的。”
一连叫了数声,突然离裘元百步远的一个土包中,探出一个小脑袋,朝他们望来。
郭霖柔声道:“小乖,快过来!”同时伸脱手掌朝他招手。
小人见此似乎有点犹豫,但最后照旧探身世子,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边。
郭霖伸脱手抱住小人,邀功也似凑到裘元身旁,叫道:“你看吧,我就说小乖很听话的。”
裘元目现奇光,这小人无论是形容,照旧适才那手遁地之术,都像极了道书中纪录的一桩神物——千年肉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