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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汉虎胆

第四十四章、知难而退

残汉虎胆 风起陇上 2919 2021-02-06 19:00:00

  “砰”一声闷响,费芸葭手里的石块土崩泥溅,于莽两眼一黑,再度倒下。

  姜远起身,看了一眼被费芸葭随手丢下的石块,上头的斑斑血印莫名令他有些胆怯……

  费芸葭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转身继续对齐崮等一众山贼劝说道:“诸位放心,只要你们肯归顺朝廷,我保证所有人都可以保住性命。”

  “费小姐愿意为我等担保脱罪吗?”齐崮怀着一丝希望问道。

  费芸葭微微一笑,摇头说道:“我只不外是一介民女而已,人微言轻,无法为诸位担保。”

  齐崮愕然,但看费芸葭似乎另有话要说,于是耐着性子等了下去。

  “不外,这位姜参军可以。”费芸葭话锋一转,转头指向姜远。

  姜远就知道会有这一出,此时就是不行也得行,硬着头皮强装镇定上前,接过费芸葭的话向劈面的山贼高声许诺道:“尔等听着!我乃大汉卫将军姜维义子、虎步军幕府参军姜远,奉天子诏令与诸葛驸马特来讨伐,本该将尔等犁庭扫穴枭首示众!如今念在费小姐平安无事,尔等若肯洗心革面归降朝廷,往后便随我赴汉中投身军旅!大丈夫生于乱世,当立不世之功!岂可埋身于荒山野岭徒留乱贼骂名!”

  齐崮犹豫之际,听见祝洵对自己说道:“年老若觉得此人可信,我等便听从年老的意思。”

  周围的山贼们也如此亮相。

  “参军大人,我等性命便交予大人,望大人莫负前言!”齐崮率先抛弃兵刃下跪,将双手反剪于身后叩首于地以示屈服。

  祝洵随即也如此照做,于是一众山贼皆体现降服。

  不久之后诸葛瞻率一众汉军赶到,见费芸葭平安无事、山贼已经全部俯首降服,愕然之余不由得对姜远更为另眼相看。

  姜远付托诸军将此地山贼带往城东旧营暂且收押看管,有伤治伤有病医病,格外交接领兵的百夫长不行无故打骂折辱,随后与诸葛瞻碰头商议。

  “诸葛驸马,天色已晚,所幸费小姐平安无虞,我们这便班师吧。”

  “多赖姜参军出谋划策亲入虎穴,待回到汉寿,我定向天子表奏你的劳绩。”诸葛瞻此时心中已经对姜远颇为佩服,这番话说得也极为老实。

  但姜远却悄悄摇头,压着声音说道:“诸葛驸马,在下有个请求。待回去见到天子之后,请诸葛驸马将我所做之事揽到自己身上,只说费小姐是被你所救即是。”

  诸葛瞻脸色一变,似乎受到了羞辱一般露出愤色,质问姜远道:“姜参军这是何意?莫非你以为我常伴陛下左右,便想借机投合讨好于我,你把我诸葛瞻当成了什么人?赏罚明白,乃我大汉立国之本,父亲在世时赏功罚过实事求是绝不徇私!我岂有夺你劳绩之理?”

  “驸马误会了,姜远绝无此意。”姜远赶忙解释,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如实相告:“在下之所以有此请求,实在是为费小姐名节考虑。”

  诸葛瞻微微一怔,见姜远神色郑重不似有假,于是蹙眉道:“愿闻其详。”

  “在下是怕费小姐被山贼掳去的消息已在汉寿传开,如今虽完璧获救,但难保有好事之人摇唇鼓舌挑衅是非。”姜远担忧地说道,“驸马品德高尚誉满蜀中,深受黎民景仰恋慕。由你出头为证,想必可以保全费小姐名节,以堵悠悠之口。”

  诸葛瞻缄默沉静良久,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姜参军思虑周全,刚刚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错怪于你……”

  说罢,他自嘲一笑,往前走了两步,背影不再挺拔如松,弓着腰垂首颓然道:“什么品德高尚深受景仰……呵呵,不外是天下人擅自将对父亲的恋慕转嫁到了我身上,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我是否配不上。”

  “丞相才德风范举世无双,莫说当世黎民思慕难免,就是两千年之后的人读史知之,亦难免为其矢志不渝感动。驸马比不上丞相,没有什么可悲痛的,无需妄自肤浅。”

  “两千年……”诸葛瞻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只当姜远是随口而言。

  大汉才不外四百年国祚,如今已是岌岌可危,两千年不知要出几多才俊英杰名看重史,后人要从浩如烟海的残章断简中记起一个壮志未酬者的名字,这该有多灾啊……

  诸葛瞻摇了摇头,舍去了这些不切实际的理想,对姜远说道:“我们这就回去吧,陛下和费侍郎还在心忧中期待捷音吧。”

  “诸葛驸马,我刚刚所请求之事……”

  “姜参军放心,我记着了。”

  两人护着费芸葭乘马车披星戴月返回汉寿,费承与费夫人千恩万谢,随后由费夫人领着女儿先回家中。

  姜远和诸葛瞻则被留在城门期待他们的宫廷近侍见告,天子在馆驿期待他们,要两人立刻前去面君。费承亦计划一同前往,以谢天子膏泽。

  一行人在近侍的引领下到了馆驿,门口守卫的羽林见了诸葛瞻纷纷行礼。

  “陛下喜闻驸马捷音,天颜大悦,已在屋中期待多时了。”黄皓从门内出来,面带谄笑说道。

  诸葛瞻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之色,与姜远、费承快步入内参见天子。

  刘禅命众人起身之后,将白昼自己在群臣倡议之下为制止错失吉日,已先下诏将费祎棺椁下葬入土之事见告。

  随后他又说道:“费侍郎,既然令爱平安无事,明日你可带她去向上将军祈祷。”

  “臣遵旨。”

  “诸葛驸马,刚刚朕听先来报信者所言,是你不惜以身犯险,从贼巢中救出了费小姐。朕甚欣慰,看来驸马不光继续了丞相的才智,还拥有过人的勇略。”刘禅望向诸葛瞻的目光中充满了欣赏和关爱。

  诸葛瞻两颊微微发烫,他明知道这件劳绩本该属于姜远,但却无法说出真相,马上感应无法自安。

  费承突然跪倒在地,向刘禅下拜:“愚臣管教不严,犬女行止荒唐,令驸马身赴险地,罪该万死!”

  随后他又对诸葛瞻叩首拜谢,垂泣道:“替小女……万谢驸马舍身援救!恩同再造!”

  “费公快请起!此去能顺利乐成,还得多亏姜远参军阵前筹画。”诸葛瞻心中有愧,此时后背如有万蚁啃噬一般燥痒难当,慌忙扶起费承,悄悄以埋怨的目光瞥了一眼姜远。

  姜远见费承有要谢自己的样子,赶忙跪下推脱:“诸葛驸马领导有方!将士奋勇敢战,臣只不外是从旁辅佐而已。”

  刘禅面带笑容道:“姜远参军,你先退下吧,朕不会忘记你的劳绩的。明日你可随费侍郎及诸葛驸马一同前往告祭上将军。”

  姜远俯首再拜,壮着胆子提道:“前方战事未歇,臣恳请陛下准臣返回军中!待雄师破敌凯旋,再去告慰上将军在天之灵!”

  “朕准了,你去吧。”

  “谢陛下,臣告退。”姜远弓着身子退出房间,转身朝馆驿外走去,脸上露出了一丝小人得志般不怀美意的笑容——所以说啊,人的道德感太强烈有时候也不是好事。诸葛驸马,委屈你架在火上多烤一会儿吧,我先知难而退了。

  低着头的诸葛瞻此时脸上心情如同用饭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一般僵硬。

  “诸葛驸马,不知你是如何救出小女的?”费承体贴地问道。

  他是直接追随诸葛瞻和姜远来此地见天子的,尚来不及体贴女儿的情况,既然脱手营救之人就在边上,此时自然想从侧面问一问。

  究竟,女子生死事小,失节事大。

  “这……费公,我是……”诸葛瞻被问得愣住了,支支吾吾许久,只憋出一句:“我潜入山贼寨中,救出了费小姐。”

  看到费肩负忧的目光,诸葛瞻马上明白了,赶忙增补道:“费公放心,费小姐平安无事。”

  “驸马今日辛苦,下去歇息吧。”刘禅此时突然作声。

  诸葛瞻如蒙大赦,谢恩告退。

  留下费承目光狐疑地看了看离去的诸葛瞻,转头开口对刘禅问道:“陛下,诸葛驸马他……”

  “驸马秉性忠纯,不擅长说谎。”刘禅淡淡而笑,“爱卿勿虑,想必是那位姜参军出的主意。”

  “陛下何以知之?”

  “朕是看着驸马长大的,几多照旧清楚驸马的本事。”刘禅说道,“今日就算驸马不向朕请求,朕也会让那位姜参军同去。伯约手下的人,才是真正能临阵用兵的人。”

  费承迷糊了,问道:“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直接指名要姜参军去?”

  “给驸马一次观摩的时机,也可借驸马的品行德望为令爱保全名节。”

  费承惊讶得半晌说不出话,许久才回过神来跪谢:“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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