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我们回来了!”元桃一心踏入昆仑宫大殿。
天枢真人看起来是个二十多岁的清冷男子,但他有驻颜之术,无人知其真实年龄。他背对着元桃,手执长卷书文。
“又如此无礼。睢阳鬼患如何?”
“睢阳已是鬼城,诡修数量未知,门生生擒一人!”元桃语气急促,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遭遇,只好如实回覆状况。她急得心脏跳动极快,手紧攥住衣袖,把天枢真人当成唯一的光和救赎。
“鬼城……没有袒露回来的行踪吧。”天枢真人并没有发现异样。
“没有。师傅,这鬼患我们何时处置惩罚?”元桃冒充自己无事,强装镇定继续询问。
“处置惩罚?广陵韩氏默不作声,轮不到我们昆仑脱手。”天枢真人冷冰冰地说。
“另有一事,师傅,我中了尸毒,此毒差异以往,我的灵力不纯了!”元桃终于绷不住了,高声喊着说出来,整个大殿都回荡着元桃有些哆嗦的声音。
天枢真人徐徐转过身,看着大殿中脸色苍白满脸无助的元桃。
“什么?”
他像一个傲视苍生的神灵,不理解元桃话中之意。
“我……”元桃伸出一只手,浮现玄色怨气。
天枢真人浅棕色的瞳孔突然放大,手中卷轴掉落地上。
“武仙。你修了诡道?”这声音直刺元桃的心。
元桃畏惧地退却一步,不敢直视天枢真人的眼睛。
“门生怎敢?!如果门生修了诡道,又怎敢回到昆仑!是那个诡修……”元桃下意识找背后扛着的郎夜仙,可背后什么都没有。
隗娈此时才到昆仑宫大殿里。她给惊慌失措的元桃使了个眼色,自己先跪了下去。
“参见师傅。”清云清澈孤冷的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下殿中僵硬的气氛。
元桃也赶忙跪下:“师傅,门生真的抓到了一个诡修!他可能趁其不备跑了。”现在的她说话已不经大脑,一心解释自己没修诡道。
隗娈说:“那是替身傀儡。那具身体进入昆仑便慢慢被灵力摧毁,进入昆仑宫彻底灰飞烟灭了。”
元桃心惊,她也知道此门邪术,选取只剩一丝生命力的肉身注入怨气,可被施法诡修所驱驰。但实力大不如诡修本体,元桃又有一种后怕的情绪,她以智取胜迫受伤才打败的居然是一具傀儡!
“傀儡……”元桃愣愣地看着前方的天枢真人:“相信我,师尊,相信我。”
天枢真人深深地看着殿中跪着的元桃,良久叹了一口气,只是说:“可惜了,一身亦正亦邪的气息。”
可惜……了?元桃如同被雷击般,说不上话来。
什么是可惜了?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帮自己视察清楚帮自己清除怨气吗?不应该招呼天下彻底剿灭睢阳来路不明的诡修吗?
可惜了,是把自己当成一颗弃子吗?
元桃不傻。
“你们先退下吧。”天枢真人又转过身去,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涛。
“是。”隗娈先走出去,见元桃跪在地上不动出言道:“武仙,先出来。”
元桃失魂落魄地起身离开。
她找了一棵青翠挂雪的古树,翻身上去。看着这雪白无暇金光闪闪的琼楼玉宇,人间仙境,突然放肆地大笑,站在树下守候的隗娈皱眉:“你笑什么?”
元桃说:“我笑,我从来被师傅当成一件物品。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天赋好,他才喜欢我?”
“是。”
元桃又问:“你呢?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
隗娈冷声:“我不喜欢你。”
不喜欢……
隗娈想当下一任昆仑宫主,自己是她的最大阻碍。
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直到今天才意识到昆仑仙山有何等酷寒无情。是山也酷寒,人也无情,大殿的金辉银芒,漫天的雪松冰棱,是自己……是自己的天真。
元桃低着头,头发盖住了整张精致却颓废的面容:“确实是。师姐,我想走了,离开这昆仑。”
她又踹了一脚参天的雪松,大叫:“这昆仑,我元桃还不屑待了呢!什么破地方!清汤寡水!毫无人情!”
隗娈喝到:“闭嘴。想让其他人都注意到你吗?你现在就走,从侧天梯走。”
云川真人的怙恃皆惨无人道地死于诡修之手,她眼中最容不下的就是诡修。平日里轻声细语,温柔亲和,但一旦提及诡修,便像变了小我私家般心狠手辣。
元桃不再说话,跳下树,拿出袖中的匕首净清尘:“原来便觉得,净清尘更适合你用,如今我一邪魔外道,用它是暴殄天物。”
“我又岂会缺暗器?”
“净清尘也可以当正器使用呀。”
“不必多言,此器有灵,已认你为主。”
元桃温柔地抚摸着净清尘,紧握着净清尘转身走了。
“既然如此,祝你……心愿成真。”这是元桃留给隗娈的最后一句话。
可她刚走了几步,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强劲的剑气从身后袭来,元桃用净清尘阻挡,险险躲过一击,也震得她退却几步。
来了,云川真人的仙剑。
再一回眸,上面的台阶上已经站满了昆仑的高层。
昆仑总共有七仙,包罗元桃和隗娈在内。
天枢真人说:“武仙,你想去哪?”
“她能去哪!定是想要逃离宗门。”天蓝色道服的女子蔑视着下面台阶上的元桃:“都说,这武仙妹妹被你们宠得无法无天惯了。看看,出山办件事,还学成邪魔外道回来了。”
“毓则真人不必雪上加霜。”隗娈冷冷作声。
“……呦,清云还真是顾着自己的小师妹。”毓则真人有些忌惮隗娈,识趣地不再作声。
“清云真人,你们二人一同前往,为何武仙修了诡道回来?”天枢真人皱眉。
“不知。”
元桃眼神忽明忽灭地看着这一行仙尊,其实她另有一丝理想吧。
“诡修!杀无赦!”原来收回仙剑的云川真人,突然冲向下面的元桃,元桃紧锁眉头盯着云川,又一次说:“我没有修诡道。”
“你还敢骗我!枉我往日待你如此好!”云川真人声音极其恼怒:“你说啊!你看看你手心的怨气!你的净清尘如今也成污秽之物了!”
她抓起元桃的衣领,直接把元桃拽了起来,狠狠盯着元桃的眸子。
“清云,你还知道些什么?武仙酿成这样又与你有几分关系?”天枢真人的威压又针对起清云真人。
清云真人缄默沉静不语,深深地看了一眼元桃,似乎像是在离别,在看一个已死之人。
良久,她终于开口了,薄唇轻动:“此事,于我无关。”
毓则掩嘴娇笑,元桃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笑。
清云真人似乎已经忍受不了待在这里了,竟绝不留情地转身走了。
只留下冷白色的身影。
剩下的几小我私家团团围住元桃。
元桃知道,无法解释了。
她也不反抗。
但是她居然从天枢、毓则,甚至是云川的眼神中看出了放松和得逞的意味。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在内?
“武仙真人,你另有什么要说的吗?”天枢真人最后问道。
元桃感受心很疼,疼到万箭穿心般无法忍受,又突然如万年冰封般,无滋无味。
最后,她沙哑着声音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