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一走，宁瑾迫切火燎地冲进来。
“督公为何吐血？药有问题？”宁瑾脑子里立刻浮现有人想迫害督公的念头。
汪直摆摆手，扔掉被血污的丝帕，“太子爷问了个要命的问题。我咬破舌尖血，避而不答。”
“……”宁瑾眼角、嘴角一起抽动，心里像有一万头草泥马在狂奔。
“呵呵，太子爷会让阁老们很头疼的。”汪直想到什么自顾自笑了起来。
“但，”宁瑾不安地问，“李东阳误打误撞发现督公的病情，会不会落井下石？”
汪直轻叹一口气：“李宾之善谋，得知我病倒，现在说不定已经想出十种措施削弱我们的势力。但这是早晚的事。杀人诛心！敌人一落子，我们这盘棋已经输了。王威宁年事已高，早前经历过因我的缘故被一撸到底的巨大挫折。得知李广的死又会牵连到他，心高气傲的他肯定一肚子的不甘，被人故意刺几下，身体又能熬多久？”
汪直似乎已经看到王越的结局。手握重兵的王越是他的一道护身符。王越一旦失事，他翻身的希望彻底没了指望。
“幸亏我把你们托付给了太子爷。太子爷小小年纪城府深不行测，明白礼贤下士笼络人心，未来可期。”
汪直很遗憾皇爷不喜兵事，御马监在皇爷手上只会是看门狗。国朝看上去繁荣兴盛，也有不少官员夸赞“弘治中兴”，实则已经显露衰败的迹象。北方异族摩拳擦掌，国内灾害频发。实在不是好征兆。希望太子能做到皇爷做不到的事吧。
宁瑾鼻头一酸，涌起无力感。哪怕手中有千军万马，也防不住背后捅出的刀子。十五年前是这样，现在照旧这样。哎，只希望看事通透、心机叵测的太子能改变现状。
“太子爷不想名册的事传出去，我们的计划要改变吗？”宁瑾问。
“稳定。”汪直冷冷一笑：“想要咬下我们身上的肉，他们也要崩掉几颗牙。”
宁瑾颔首。
汪直嘴角浮现若有若无的笑容，看向宁瑾的眼神疏离，似乎透过宁瑾看向另一小我私家。
“我们努力做好天子手中的刀。但千万要记着，我们究竟是人不是刀。我们也有七、情、六、欲。”
汪直语气寡淡，但一字一句深深烙印在宁瑾心头。
宁瑾郑重所在头。
……
朱厚照压根没想过汪直会病遁躲避问题。但汪直避而不答的态度很能说明问题。
“先是君照旧父，是个要老命的问题。”朱厚照放慢脚步和李东阳走成一排，背着双手少年老成地说，“李阁老不想让父皇知道您刚给出的答案吧？”
“臣不想。”李东阳回覆很是爽快。
朱厚照脸色一喜：“那我们做笔交易。本宫不提此事，李阁老部署些简朴的课业。”
过目成诵的朱厚照喜欢看书籍了解此间世界，不代表他喜欢写作业。或许是因为太祖天子小时候没书读，所以给后世子孙制定严苛的教育计划。他照旧虚岁八岁的孩子，一月只有两天的假期！天天不是写字就是背书。他又不能加入科举，干嘛过的比两个月亮世界的小学生还累？
李东阳心情一言难尽：“殿下久有故意设计臣，就为了少做作业？”
他在八岁的太子面前没有多加预防。说的话如过剖析读，有挑拨天家父子的嫌疑。历来天子和储君之间的关系错综庞大。但当今皇上只有太子一个儿子，皇上说不定更想做一个好爹爹。
李东阳不会懊恼犯下的错误，他只会想如何调停。天知道他已经开始考虑致仕后如何制止同僚抨击攻击！结果太子想要握手联合？！难怪连博学的杨廷和见到太子都市发憷。谁能弄懂太子的想法！
尽管心里差点骂娘，李东阳面上处之泰然。“殿下的字笔力不足，需多练习。礼部右侍郎程敏政、司礼监戴义的书法享誉朝野，殿下可用他们的字帖临摹。”
朱厚照一下子明白了李东阳的意思，部署下来的作业就是练字了。
朱厚照马马虎虎同意了。在通讯落后的时代，往往见字如见人。他未来是要批奏折的。毛笔字写得欠悦目，给人的第一印象欠好。真心觉得太子欠好当！还不如当个王爷，一辈子混吃等死多好。
李东阳也满意了。他可以借由太子练字，把教导太子的责任推给别人。他不像刘健、谢迁身世官宦世家。他从一个军户子弟千辛万苦爬到阁臣的高位，不想轻易致仕结束官途。
李东阳也没忘弘治帝的嘱托，很是搪塞地劝谏，“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远。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
朱厚照翻翻白眼。他看过《易经》，这段话大意是申饬人们谨言慎行。他如果谨言慎行，怎么去弄关注度，如何活下去？
“李阁老是不是忘了本宫照旧个孩子？”朱厚照指指自己那张幼稚的脸，“哪些到了知天命年纪的朝臣们都做不到谨言慎行，本宫能做到？本宫看过李广偷偷记下的名册，上面的官员，啧啧，平日里可都像君子！”
李东阳突然停下脚步，用微不行查地声音说，“太子殿下想不想和臣做笔能发大财的交易呢？”
朱厚照一脸狐疑，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视李东阳。
他像缺银子的人吗？他可是皇太子啊！不外似乎宁瑾也问过他是不是缺银子。天子爹的内库没爷爷宪宗有钱，天子爹没钱，他也就没钱。
“说说看。”朱厚照在银子面前屈服了。
李东阳适才灵光一闪，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措施。几个呼吸的功夫，理清思路给出建议。
“殿下把名册上的官员名字以及行贿数额告诉臣，臣挑几小我私祖传出去。让他们以为皇上准备严肃处置惩罚此事。然后推出一人，对外说此人有能力把名字从名册内去除。曾行贿过李广的官员定然会捧着银子上门。臣觉得寿宁侯适合当中间人。皇上独宠皇后，太康公主故去，殿下需找一人重新维系与皇后娘娘的关系。殿下以为如何？”
李东阳提出了一个朱厚照很是心动的交易。
朱厚照忍不住感伤：李东阳善谋，名副其实。
老奸巨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