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婶剪着老练的短发,脚上穿着一双洁净发白到了无生气的高跟鞋。
直让我觉得,她不是他的四婶,而是一个放诞无礼的旁人。
“你们知道我在夜里哭过几多次?每每听别人说在深圳搬砖有多好,我整小我私家就要死的那种,怎么有你们这样的神仙亲戚!”母亲一路积压的怒气如火山一样发作了。
她怒不行遏地吼叫着,这声音像沉雷一样转动着,传得很远很远。
“我受够了,每日里,见到你们伉俪俩,我还得俯首贴耳,陪你们强颜欢笑,生怕你们把我和海海他爹开了,儿子女儿就没生路了。可我现在想想,那又怎样,去哪事情都比你这强。可能我就是怕撕破脸皮欠悦目吧。可我忍够了!”
“我受够了!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讥笑我,我也不在乎!所有蹂躏过我的人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知道母亲以前忍气吞声的过日子是为了我和妹妹,可受了欺辱,就得还回去,难不成还像个傻白甜样吃罪受苦往肚子里吞,母亲能这么嚣张放肆的活一回,我都替她感应爽!纵然未来再无四叔家的依仗,纵然我和妹妹都上不了学,倒在现实的泥潭里,纵然爸妈再也给不了我们钱了,我们也无畏无惧,哪怕是去捡垃圾扫大街,也绝不让爸妈过这样的日子,丢这样的脸!
四叔四婶色厉内荏,吓得脸色苍白。
“矮婆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恼恨似乎如同潮水在母亲胸中汹涌起伏。
四婶人只有1米三,听了这话,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与我家贾仁都是正而八经的善良人家,你你要是敢横冲直撞,我要你悦目!”
四婶双手围绕,脚下九厘米的高跟鞋泰山压顶般锤打着水泥路。
“善良人家,我呸,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公公缺钱打电话时,你们一毛不拔。年老二哥费心子女亲事,你们倒很积极,一头插进去嗑瓜子看影戏,就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孝子孝媳。如今公公、大嫂子死了,真面目就袒露了。真真是一对鹿车共挽的变色龙!”
母亲一语未了,就已揪起四婶的头发,只见四婶额间青筋暴起。
母亲像脱缰的野马般,强扯着四婶,冲到了路边的深塘,似乎要把这世界掀个遍。
“你想干什么?”
四婶宛若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上来,满身紧张得就像拉满了弓的弦一样。
“你这是犯罪的,你知道吗?”她吓得脸儿就如七八样的颜色染的,一搭儿红一搭儿青。
父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急得不知所措、这条路上一片寂静,纵使有村民、街房邻居,但都是看戏的死人。
父亲似乎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获得,心急如焚。
“犯罪!我怕什么!”
“我低声下气的给你们伉俪陪笑,你们给了我和李铁什么!连个不亲的工人你都给他加薪加职,我们兄弟姐妹算什么!算什么!”
母亲的眼里迸射出恼恨的火花。
“三嫂,饶了我吧。”
她的脸上现出怯弱的讨饶的神情,一头急急地但软弱地摇着下垂的尾巴时的狗的心情。
“陈洁,你住手!”父亲大发雷霆,对母亲说道。只见他的脸憋得通红,双眉拧成疙瘩,连胳膊上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母亲怒道。
父亲、大伯父、二伯父不由得退却了三步。
“你的三个兄弟呀,真真应了吝啬‘守钱’,软弱‘怕媳(豨)’,假义‘假(贾)仁’!”
母亲将四婶推倒在水泥路上,如一只困兽般嘶吼着,楚天烟波千里,暮霭沉沉……
大伯父拖着极重的身躯,冷笑道:“呵,你们说的可真好!什么都是我的错,我究竟错在那边?砸了西洋钟吗?哦不,我错了,大错特错!”
“你们知道?我老婆死了,灵魂还在我家的大厅的顶部滴血呢,一滴又一滴的。家里有蛇,另有蝴蝶,都是她变的!我怕呀!她是来跟我索命的吗?”
大伯父开始语无伦次,行事疯疯癫癫,失心疯样的大笑着,最后又狼嚎大哭。
“我七岁丧母,母亲照旧自己亲生父亲逼死的,我担起长兄的重任,为这个家兢兢业业,不眠不休。都说我这个老大最得宠,可还不是吃贾仁剩下的。父亲偏心,偏袒贾仁,什么都先替贾仁着想。我有什么?我盛守钱,什么都没有!妻子、儿子、儿媳、孙女,都因为我自己,而全失去了。”
他越发地靠近深塘,近乎疯癫。
“我这一生,支撑我的,就是一定要有源源不停的钱!至少捂在手心,照旧暖的。”
大伯父从兜里拿出了几百张1百块钱,捂在手心,亲了一下,全扔进辽阔的天空中,飞翔着。
“这么多的钱呀,兜得多不方便,多累呀!”
大伯父凝望漫天飞翔的人民币,他狂笑着。
“你错在守钱如命,自己给自已筑了一座金钱冷宫,迷失了自己!”母亲一针见血道。
“你更错在忘了乌鸦反哺,对宗子、丈夫、父亲身份的无情失职!”
“李铁何曾不是早早没了生母,二哥又何尝不是!但他们都不像你这样,你丢的是人性!”母亲道。
“是呀,我错了,真的错了。”大伯父望了一眼我们,一头撞进了深潭里。
“快救人!”父亲大叫。
父亲一跃跳进了深塘,试图解救大伯父,奈何一切都已经迟了。大伯父已经沉下去了。
父亲水性好,游到岸边,上来了,可这个家也再也上不来了。
忽的,天起了大风,雷雨交加在水泥路不远处的红墙老院的檐顶。
老院如同随时都市坍塌的碉堡,漂浮不定。
徐徐,风起得越发大了,雷声也越发轰隆……
终于,红墙老院倒了,一切都倒了。
残留在青石子路上的西洋钟碎片似乎重新组合了般,指针滴滴答答地转动……
细细看去,水月村的每户人家都似乎有这样一个西洋钟,在团团阴霾中滴答作响……
不久之后,父亲他们找人将大伯父捞了上来,然后又办了一场葬礼。
葬礼完结后,四叔因为偷税漏税被人举报。四叔无力肩负,一时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锒铛入狱。
四叔入狱不久,四婶积贮一夜之间被小偷悉数偷光,众叛亲离。
几日后,二伯父由于常年搬砖累积下来的一身病而病死,二伯母也因女儿在婆家家暴连连,生不如死而醉酒而死。
俯仰之间,盛家、贺家、刘家化成了灰烬。
昔日壮盛的盛、贺、李、刘四各人族,转眼之间,只剩下李家一枝独秀,在风雨中艰难前行。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生的纪律又似乎与此紧密相连。一种文明当其跃上巅峰就必将走向衰亡。照现在的情况生长,人类终究有个尽头,难道这是宇宙亘古稳定的定理吗?那么如此说来,钻石永恒久远,一颗永久留传的恋爱,是真正的空中楼阁,遥不行及,幸灾乐祸之后,就剩下独自悔悟了。
有人说,人生就是偶然的聚集。我们所追求的纷歧定是我们可以真正获得的,所以,苏东坡的“一蓑烟雨任平生”生活态度真是值得我们认真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