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李汗青悠悠转醒,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疼得厉害。
他是一个外卖骑手,巴城最勤快的外卖骑手之一,入职一年零两个月,平均每天跑六十多单。
辛苦是辛苦了些,收入放在这座六线都市已经不错了,感受也比漂在首都那几年要活得更从容些。
已经年底了,昨晚跟同事们聚了个餐,也不知道是酒有问题,照旧被带着老婆孩子的同事们刺激了,不知不觉就喝了个酩酊烂醉陶醉。
家境也算过得去,兄弟两个,他是老大,弟弟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但他却还没有结婚,甚至连恋爱都不敢谈。
或许是因为对未来的灰心,或许是因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不甘,又或许是一小我私家习惯了……横竖,原因很庞大,他也没有认真去思考过。
横竖就是没有立室,也没想立室。
但,昨夜看到很同事带着老婆孩子其乐融融的场景时,他突然有些慌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怙恃已年近花甲,可是自己这个宗子却还没有立室,他们该多急啊?
可是,他真地不宁愿宁可:世上那么多千娇百媚的女子,凭什么我李汗青就得随便找个女人迁就一辈子?
除了身世差了点,我李汗青另有哪里比那些“二代”们差?
心情郁郁,于是,他不知不觉便多喝了几杯,连怎么回家的都不记得了。
酒这工具,越喝越快乐,让人忘忧,但着实太伤身体了。
正如此时的他,脑袋昏沉,口干舌燥,满身无力,就像大病了一场。
口渴得厉害,又头晕脑胀、满身乏力,他眼皮都不想抬一下,便下意识地伸手往床头柜上摸去了。
横竖是一小我私家住,过得很随意,茶杯随时都放在床头柜上。
可是,他一把摸去没有摸到茶杯,却摸到了一个软绵绵黏糊糊的工具。
那软绵绵的工具似乎是人,而那黏糊糊的工具……该不会是血吧?
死……死人了?
脑中灵光一现,李汗青马上一个激灵,猛地睁眼望去,马上如遭雷击,满身僵直,心底冷气直冒。
确实死人了!
死的还不止一个……
目光所及都是死人,横七竖八,尸骸堆叠,有的人身批铠甲头顶兜鍪,有的人粗布麻衣头缠黄巾,有人还紧攥着环首刀、有人的铜锤已掉落一旁,另有身上还插着长槊……
这是战场,古战场!
战场?!
不!
这肯定是梦,是梦……
李汗青惊惧交加之下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视野一下子变得越发辽阔:夕阳下,狭长的山谷里尸横遍野,一队队身着粗布麻衣头缠黄巾的人正慢慢地行走其间,恰似在搜寻着什么……
他们在扫除战场?
正在这时,一小我私家大叫着朝他跑了过来,“另有在世的……”
被发现了!
见状,李汗青心中一惊,慌忙翻身,爬起来就要跑路了,却听得又一个欣喜的声音响了起来,“李裕,是李裕……是我们新丰里的李裕……”
李裕?
他是在叫我吗?
听得那个欣喜的声音,正准备跑路的李汗青不禁脚步一顿,循声望了已往,就见一个身材高峻的布衣男人从斜刺里冲了过来,一张大黑脸笑开了花儿,“李裕,你个小瘪犊子,命可真硬!”
“呃……”
李汗青望着那张似曾相似的大黑脸,却又叫不着名字,又见那黑大汉手中提着一柄冷光闪闪的环首刀,心中忐忑,笑容牵强,“那个……运气!都是运气……”
听李汗青这么一说,那黑大汉却是笑容一黯,不禁苦笑,“这打仗还真是得看运气,罗军侯那么厉害的人都战死了,你这小瘪犊子却活了下来……”
说着,他不禁叹了口气,“我们曲足足五百多号弟兄啊,如今还能站得起来的也就剩下这五十几号了!重新丰里出来的……就剩下你跟我了……里正死了,陆把式死了,陈驼子也死了……”
说着,他强自一振精神,“不外,我们终送照旧把朱儁的人马打败了,也算是旗开告捷了,如今,波帅正带着其余各部在追击朱儁的残部,我们修整一下就跟上去!”
曲,是队伍体例吗?
朱儁应该是敌军将领了。
波帅,就是我们的元帅吗?
李汗青听得满头雾水,不知如何搭话,只想尽快跑路,“那个……我……”
见他犹豫,那黑大汉一瞪铜铃大眼,“咋了?被吓破胆了?吓破胆了也得继续往前冲,造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没有退路的!成了,各人就随着天公将军共享荣华富贵,败了,大不了就是丢了这条贱命……你怕个卵啊!”
说着,他转身从地上捡起一柄三尺来长的龙虎铜锤往腰间一別,“自己找些个顺手的家伙什儿……”
李汗青却如遭雷击,怔立就地,心中凉如水!
天公将军?波帅?黄巾缠头……这是黄巾军?
我成黄巾军了?
我怎么就成黄巾军了?
完了!完了……
黄巾起义虽然闹得轰轰烈烈,但前后不足一年时间就败了,继续随着他们混,多数要完蛋啊!
见李汗青怔怔地立在那里恰似傻了,那黑大汉不禁有些疑惑,“咋的?”
李汗青心中一动,连忙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脑袋昏沉得厉害……”
李汗青话还没说完,那黑大汉就望向了他的脑袋,旋即就是一声惊呼,“呀……黄巾都被染红了,想来脑袋是真被砸破了!”
说着,他连忙一指远处,“那你先到那边歇着,等一阵子会有人来接你们的。”
“嗯……”
李汗青暗自松了口气。
这是一片狭长的谷地,显然是黄巾军在这里伏击了朱儁的队伍,并取得了胜利。
黑大汉一伙正在扫除战场,除了搜集武器甲胄,还找到了一些伤员,尽数抬到了谷口一处草坪上安置。
李汗青便凭据黑大汉的指示,径直到了谷口,看着那些瘫在草坪上痛苦哀嚎着的伤员,心底越发冰凉。
这个时代可没有外科手术,更没有青霉素,这些血肉模糊的伤员能不能活下来,只能全看命了!
同时,他也有些庆幸,虽然看不到自己脑袋上的伤到底如何,但感受还行,稍微另有些昏沉,却不怎么疼了,想来伤得并不严重吧。
正在这时,一个布衣黄巾的魁梧大汉背着一个低声哀嚎着的伤员过来了,轻轻放下那伤员之后一瞪李汗青,明显有些不悦,“你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还能转动,就去搭把手……”
眼见那男人明显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粗了一圈,又是一脸不善的神色,李汗青心中一虚,只得小心翼翼地辩解了一句,“那个……我脑袋受伤了。”
那魁梧男人一望李汗青的脑袋,猛地扬起蒲扇大的巴掌作势就要扇,“小瘪犊子,你以为我们在干啥?我们在造天子老儿的反,受点伤算什么?要是个个都像你这样偷奸耍滑,都得完犊子!马上给老子滚去资助!”
李汗青被这一骂,骂得又惊又怕,又羞又愧,只得一咬牙,连忙调头朝战场跑去了。
这家伙长得跟头人熊似的,一看就是个糙男人,照旧那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糙男人,若是惹恼了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而且,他说的也不是没有原理:在一个团队里,如果人人都想着偷奸耍滑,最后多数都得完犊子……不管最后是走是留,至少我目前照旧黄巾军的一员,就该为这个团队尽一份力!
这就叫“当一天僧人撞一天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