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戏（二）

　　陆良玉听到屋外人的声音，心下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色。

　　来人正是陆良玉的母亲，也是陆家的正房夫人。

　　只是陆良玉对于自己的母亲再清楚不外，母亲性子孤苦，却又不谙世事。

　　她恐怕，今晚这个局，针对的不仅仅是她自己。

　　陆良玉的母亲一进屋，只见赵姨娘立马殷切地上前问候道：

　　“姐姐可算是来了。”

　　话说着热情，脸上也带着笑意，但仔细看，眼里却有几分不耐烦与疑惑。究竟是谁，在通风报信？

　　陆夫人听得赵姨娘的问候，却冷哼一声，她一个妾室，商户身世，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竟过来攀身份，叫什么姐姐。

　　果不其然，这声冷哼出了问题，陆世仁气得痛骂：

　　“没教养的工具，难怪能教出这样的女儿。”

　　“陆世仁，你有本事再说一遍？难不成，女儿竟是我一小我私家能生出来不成？”

　　陆夫人被这番指责激怒了，全然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同陆世仁争执了起来。

　　陆良玉观母亲脸涨得通红，心下暗道欠好。生怕母亲口不择言，给本就困难的形势雪上加霜。

　　府中老爷和夫人打骂，旁人自不敢上前劝阻，就在陆良玉以为事情要变得更糟之际，门外响起了熟悉的手杖声。

　　手杖声一下一下，杵在青石板上，在暗夜之中，听起来格外响亮，不知是谁，前去通报了陆老太太。

　　陆良玉见状，照常计划扶老太太一把，被陆良荷给抢了先。

　　“祖母，哪阵风把您老都给请来了？”

　　陆老太太年近六旬，头发花白，腰背佝偻，腿脚不甚利索，出行必须有人搀扶着。

　　这小我私家一贯是陆良玉，今日却给陆良荷得了空子。

　　见陆良荷嘴甜上前搭话，也不拒绝，却也不回话，只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大厅中间的正位上。

　　陆良玉觉得老太太路过自己身侧之际，似乎瞥了自己一眼。她未曾做过什么亏心事，也不怵。当下将身子挺得更直了。

　　陆老太太的到来，打破了刚刚的争执，饶陆良玉的母亲再任性，也不敢多说一句。

　　局面一时冷了下来，老太太坐正了身子，这才发话道：

　　“大晚上的，倒是一个个长本事了，生怕旁人听不到。”

　　陆世仁只觉脸皮发烧，不敢回话。

　　陆良荷好不容易抓住了自己这个嫡姐的把柄，又岂能善罢甘休，当下故作惊异道：

　　“祖母不知，可是出了天大的丑事。”

　　陆老太太“喔”了一声，陆良荷便恰似获得了许可一般，将这晚发生的事细细数来，说到最后，还来了句：

　　“同为闺秀，姐姐做出这般事，实在让良荷尴尬。”

　　陆老太太冷哼一句道：“你既知道尴尬，还不快快回去，这等事情，哪里能让未出阁的女儿家在场，更勿论空嚼舌根？”

　　此话一出，陆良荷马上傻了眼，这出大戏才刚刚开场，她还没看到陆良玉吃瘪呢，怎么忍心就立马离开。

　　当下闭嘴躲在母亲身后，不敢再说什么。

　　陆老太太了解了情况，自然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下下定论道：

　　“良玉另有婚约在身，此事不能闹大，将这小厮打一顿板子，逐了出去，切不行让他乱说八道，平白毁了我们陆家女子的声誉。”

　　话音刚落，便听得赵姨娘忙道：“这可怎么行？”

　　陆老太太面色一沉，将手中那柄硕大粗壮的手杖重重地锤了捶地，也不看向赵姨娘，只道：

　　“这陆家，竟没有我老太婆说话的地方？”

　　此话一出，赵姨娘面上讪讪，只得闭了嘴，转头冲着那小厮使眼色。

　　究竟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布的局，若伤不到陆良玉半分，岂不白费功夫了。

　　小厮是个机敏的，见陆老太太似乎要起身，立马跪倒在地磕头道：

　　“老太太明鉴，小的同巨细姐确实早就相识，小的……小的……”

　　这几句话，却说的吞吞吐吐，明显要引人遐想。

　　“你当如何？”

　　见大厅内无人说话，陆良荷又忍不住跳出来问道。

　　“小的同巨细姐，早有肌肤之亲。”

　　小厮故作迟疑地说了出来，全然掉臂这番话对场上众人的攻击。

　　此话一出，陆良玉未及开口，便见母亲急急起身，伸出一脚踹向地上的小厮。

　　“你休要信口雌黄，污蔑我女儿清誉。”

　　陆夫人这几句话，说得怒急了。

　　小厮也不挡不避，生生受了她一脚，转而自得道：

　　“夫人，小的怎么敢乱说，巨细姐身上，左肩处可有一颗米粒大的黑痣，不知小的说的对与差池？”

　　此话一出，陆良玉便见母亲脸色煞白地看向自己，眼神之中，似乎在求自己一个认证，又似乎在隐隐回忆，究竟女儿肩膀处，有没有这样一颗黑痣。

　　“来人，带巨细姐……”一侧的陆世仁听罢，立马想要人前去检查。

　　“不必了。”

　　陆良玉摆手开口拒绝道。“本就是女儿家的私密事，我左肩膀处确实有一粒黑痣。”

　　此话一出，只见陆夫人身影一晃，差点没站稳。

　　陆良荷更面带喜色，只有赵姨娘见多识广，面色极重，期待着陆良玉的后话。

　　“祖母同爹爹也看到了，良玉糊涂，被贴身丫鬟出卖，不管什么手帕也好，身上的痣也罢，更私密的事情，贴身丫鬟均知道的。”

　　陆良玉说此话，是痛定思痛。

　　流月临阵反叛，陆良荷不懂，但陆老太太同陆世仁均是人精，不行能想不通其中的要害。

　　“良玉恐这下人再说出什么污浊之语，平白辱没了众人的耳。这奸人意图玷污良玉清白，幸得父亲大人来得实时。不若，祖母做主，找个有经验的嬷嬷，验一验，良玉是否完璧之身，才气堵得住某些人的嘴。”

　　此番陆老太太出马，自然要以陆家大局为重，只需陆良玉清白未失，同罗家的婚约尚且作数。

　　老太太便会保下自己，想通了其中的枢纽，陆良玉才敢如此提议。

　　此话一出，陆老太太眉头微展，看向了陆世仁，道：“家宅不宁，你这做父亲的，应当护着女儿才是。”

　　陆世仁脸色有些难看，老太太的话，自然是信了陆良玉，怪罪他处置惩罚欠好内宅之事了。

　　对着自己的母亲，也欠好发作，只得欠身道：

　　“谨听母亲教诲。”

　　随即对着自己身侧人低声道：“压下去。”

　　至于后面的话，他没有细说，但身侧之人跟他多年，自是懂的。

　　小厮不及预防，被蒙住了脑袋，才拼命挣扎起来，口中囔囔，似乎要说些什么。

　　“快，堵住他的嘴，免得他胡言乱语。”赵姨娘突然开口道。

　　此话一出，惹得陆老太太同陆世仁均看了她一眼，赵姨娘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找补道：

　　“别平白污了各人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