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鳞甲并非经榜榜提醒才想到报警,而是在这之前,早在他举起手机走向印子钱男的时候,就已经通知卢坚。他这么做,不是出于对卢坚的信任,而是因为有自知之明。
简朴地说,以他这两年来(包罗之前)的经验,坏人的坏只会出乎他的想像,而他鲜少有措施和他们抗衡。更别提说服他们了。他虽然十六岁了,可究竟也只有十六岁,在放印子钱的黑社会眼里,就是个小毛孩子。他们怎么会听他的,说不让来就不来?
所以他从一开始想的,就是让卢坚来抓人。
人都给他抓走,看他们还怎么守株待兔?
至于中间打那些哈哈,一是近距离接触录视频取证;二嘛,如果他们真愿意去海南岛逮人,那自己和榜榜,岂不是可以坐享其成,等着蒋美丽回家来?
原来他就是帮榜榜找妈妈的,自然做一切事,都为这个目的服务。不像卢坚老狐狸,拖拖拉拉、莫名其妙,还自诩什么刑警队长,基础一点忙都帮不上!就只会这记挂那犹豫,太废了!难怪陈鲸语家的案子两年了都破不了。有这帮废物警察,再来两年也破不了!
谭鳞甲想得很美,但面对卢坚却笑不出。
原来,他以为把人送给他们就行了,自己和榜榜就能去吃好吃的。哪晓得老狐狸这么烦人,放印子钱的都给送他们嘴里了,还不满足,非叫他和榜榜也去公安局报道!简直烦死了!
谭鳞甲不耐烦,且都写在脸上。
榜榜也不兴奋。但原因却是没吃到好吃的,只能在刑警队啃盒饭。
幸亏饭后老孔爷爷买来冰淇淋,他才没有那么不兴奋。可铠甲哥照旧不兴奋,冰淇淋都不吃。榜榜觉得好可惜,而且觉得铠甲哥好傻,为了生气错过好吃的,简直太不值了。生气不就是为了好吃的吗?
这时候,唐筠的电话打来。
原来是体贴他们吃午饭,另有提醒谭鳞甲的狂犬疫苗今天要打第二针。结果给卢坚撞上,哼哧哈嘿告了谭鳞甲一大状,说他单枪匹马挑衅黑社会,既蠢又傻,十分的没脑子。
榜榜心想,蠢、傻、没脑子,不都是一个意思吗?为什么他要说那么多?
况且铠甲哥又不傻。傻的是那个印子钱男,不仅被铠甲哥耍得团团转,还被警察抓来,以后再不能去暖锅店“守猪逮兔子”(铠甲哥是这么说的)了。
总之卢坚三言两语就把唐筠骗来公安局。
一来,才知道所谓“挑衅黑社会”,只是招惹一小我私家,而且还提前报了警——虽然这也很危险,但究竟和卢坚语气里转达的、单枪匹马冲进黑社会老窝大杀四方的危险水平差许多。要不是当着卢坚的面,唐筠都要夸他干得好了。
虽然首先照旧要问清楚。
带着满腹对卢坚老狐狸的鄙夷,谭鳞甲把“挑衅黑社会”的原因说了。
唐筠姐果真没怪他,还夸他智慧勇敢有责任心!
虽然也批评他对危险不敏感,对宁静不重视,但究竟不像老狐狸那样只有无脑黑。他就知道唐筠姐是讲原理的。
老狐狸没讨到自制,脸色很差,把唐筠姐拉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预计全是他坏话!
谭鳞甲虽然相信唐筠姐公正公正,不会被诽语洗脑,可究竟那家伙阴险狡诈,不防不行。于是不理榜榜非要他吃冰淇淋,竖起耳朵使劲听。
结果只听到什么“头目”、“黄老四”,原来不是说他。
之后唐筠姐就改失常度,说警方有警方的部署,让谭鳞甲和榜榜相信警察,不要再做危险的事。
榜榜原来就不想冒险,听到唐阿姨嘱咐,自然拼命颔首允许。可谭鳞甲却好奇发问,问警方有什么部署,纹青龙白虎的那个印子钱男会怎样,以及,蒋美丽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是老调重弹,可究竟是他和榜榜最体贴的事,重弹也没措施。
可恶的是,老狐狸一个字也不说。
不仅不说,还欲盖弥彰地说啥事也没有,让他不要瞎想、瞎问。
谭鳞甲怎会信?
卢坚越是这样,他越认定他们有事瞒着他。而且这事,一定和放印子钱的黑社会有关,和许拉森蒋美丽也有关。只可惜他始终被蒙在鼓里,除了“头目黄老四”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黄老四?
有点耳熟,可是想不起来是谁。
之后,唐筠要回去上班,再次提到谭鳞甲狂犬疫苗第二针的事。卢坚为让她放心,直接说他下午抽闲送他们去。谭鳞甲脑瓜飞转,立马装作不领情,不要卢坚,而点名要肖鼎力大举哥。
于是鼎力大举送他俩去,一路不兴奋。
他自入刑警队,一心要搞番大事业,给师父长脸,要卢队刮目。结果接二连三派给他的都是看孩子的活,不是抓孩子就是哄孩子,今儿还要送孩子,简直就是刑警队的小保姆!和他五大三粗、英勇无敌的格斗冠军形象一点也不符,丢死人了!他怎么兴奋得起来?
偏谭鳞甲不知中了什么邪,点名要他,优先级比师父老孔还高。肖鼎力大举特委屈,打死想不通自己身上什么特质这么吸熊孩子,他改还不成吗?
谭鳞甲说:“鼎力大举哥,满刑警队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一边怂恿榜榜:“你呢?”
榜榜想说老孔爷爷,究竟手上还沾着冰淇淋的甜奶味——又把铠甲哥那份吃了,所以上车老打嗝,所幸打出来也是甜甜的奶味,不讨厌——可不知怎么,给铠甲哥眼珠子一转,说出口酿成:“鼎力大举叔叔。”
后视镜里,肖鼎力大举一脸严肃,不为所动,真真绝不领情。
“真的!”
谭鳞甲继续拍马屁:“老狐狸人品不行,我明明是见义勇为报警抓坏人,他非说我蠢。哼,我就算蠢也比他坏强。为了追唐筠姐,简直不择手段!”
榜榜问:“什么叫不择手段?”
谭鳞甲不理他,继续气愤说:“明明我是报警抓坏人,他为什么要把唐筠姐叫来起诉?还拉到一边嘀嘀咕咕,以为我没听见?不就是说放印子钱的团伙头目叫黄老四吗?是吧,鼎力大举哥?”
榜榜听得一愣一愣的。
肖鼎力大举认真开车,只在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但究竟不再无动于衷,谭鳞甲得寸进尺,抓着前排驾驶座的椅背问:“鼎力大举哥,黄老四是谁?我听着这名挺熟,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鼎力大举看着他投合过来,大意道:“怎么会想不起来,不都是你爸的狐朋狗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