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了解他那疯癫的为人,单听到这话,白清浔简直感动的要哭了。
她心里暗想,“可拉倒吧,你只要别招惹我,我就要拜佛了。”
可面上仍做出一副很感动的样子,用澄若秋水的眼睛盈盈的望着他,使劲的点颔首,然后抱着肩负,朝珍珠家而去。
她心里早料想了千万种可能,亦想出千万种应对的法子,她就像一个意气风发的战士,气昂昂的奔赴战场。
叶向晖摇下车窗,点燃一根雪茄,一阵冷风袭来,车里充斥着雪茄的清冽。
冬日严寒,弄堂里的人家多数闭门关户,大门看上去又差不多,白清浔辨认了许久,才找到珍珠家,站在门口,她深吸一口气,单手扣门。
良久,门才微开,一个小孩探出脑袋张望,看上去不外四五岁。
上次一别也有一两个月,小孩子忘性大,预计早忘记她了。
那小孩顶着蓬松的头发,奶声奶气问她:“你找谁呀?”
她微微一笑:“我找你母亲。”
那小孩倏的就缩回脑袋,朝里面嚷嚷着:“妈妈,外面有位姐姐找你。”
片刻功夫,珍珠疑惑着过来开门:
“三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珍珠又惊又喜,连忙伸手拉她:“快进来三小姐,这天气外面冷......”
白清浔淡笑着进门,屋里生了暖炉,确实不冷。
“三小姐今天怎么这么一身妆扮啊?
坐定后,珍珠才看清今日她竟是一身男儿妆扮,盯着看了半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珍珠姐,这样妆扮很难看吗?”
白清浔有些心虚,她昨日去百货商店随便挑了一套,又不敢试穿,打眼看尺码差不多就拿了回去。
“不难看,不难看,三小姐,你别说,人只要模样周正,怎么穿都悦目。”
珍珠笑着肯定,觉得这衣裳款式新颖,拉着她左瞧右看。
“这衣裳又时髦又悦目,我记下了,改天我给小瑾也做一身,她如今上了街上的初小,也没个正经衣裳穿,这款式正好。”
珍珠心大,也不问她回来是否有事,扯东拉西的聊着闲话。
眼看着珍珠的闲聊无休无止,白清浔心里有事,逐渐失了耐心,忍不住问道:
“珍珠姐,我收到杨年老的电报,当日那位医生是找到了吗?”
说到正事,珍珠有些面漏难色,哀叹了好几口气:
“三小姐,只当咱们太太命欠好,我们废了心思找到那医生,不成想天不遂愿,那医生的家人说他去年夏天已经去世了......”说道这里,珍珠眼眶一热,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出来。
白清浔那颗高高悬起的心,瞬间跌落谷底,夹杂着一股子凉意。
她的情绪一落千丈,缄默沉静半晌才抬眸:
“这事时间久远,咱们现在才去寻,本就有可能寻不到......算了,珍珠姐,再想此外措施吧。”
珍珠重重的颔首,又长吁短叹好一会,来去无非是感伤白清浔母亲命欠好之类云云。
她面无心情的听着,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如何计划。
门又开了,小孩子眼尖,一下子跑已往叫着阿爸,杨远走了进来。
“三小姐,我瞧见外面停了车,猜着就是您回来了。”
杨远笑吟吟的摘掉围巾挂好,又脱了外套挂在另一侧,边洗手边对着她说话。
“杨年老,你电报里应该另有事没说吧?”
白清浔转头看他,脸上挂着一丝狡黠。
“三小姐果真是智慧人,这事可大可小,杨某想着照旧谨慎些好,所以电报上说的模棱两可,还请三小姐见谅。”
说罢随手拿过一张凳子,挨着珍珠坐了下来。
没想到这杨远虽是抱残守旧的念书人,却天生对数字敏感,脑袋反映又快,没多久便获得账房先生的器重,帮他整理一些账目,一次偶然的时机他在账房先生那里看到一本真正的账本。
说它是真正的账本,是因为平日里给老太太或者白秉霖看的是动过手脚的假账,而这一本才是白家这些年来真正的账目往来,
杨远壮着胆子翻看了一会,简直触目惊心,原来白家虽是钟鼎之家,家里有良田和商铺,可自从吴素之管家以来,监守自盗,每每大数额的补助娘家,这几年时常战乱,佃户的租子收不上来,商铺收益也寥寥无几,白家早已入不够出,吴素之为了维持这百足之虫,私底下竟偷卖了几间商铺和几垄田地。
所以说如今的白家,外貌上风物无限,私底下早已经被吴素之这只蛀虫偷噬一空。
白清浔心里冷笑,白家如今百足之虫却死而不僵,置β也是用母亲那里偷出来的几万两妆奁钱维持而已。
听完杨远的话,白清浔嗯了一声,然后问道,“杨年老,能想措施弄到账本吗?”
“三小姐,吴掌柜是吴素之的人,对这账目极其谨慎,好频频我留意他是带着这账本回去的,只怕......”
杨远面漏难色,有些为难。停顿了一会,又道:
“另有一个措施,杨某自幼有过目成诵的能力,只要有时机再看频频,应该可一字不差的默出来。只不外杨某的条记,到时候怕难以服众......”
“你只管放心的写,不要打草惊蛇,其他的我来想措施,只要真是她做下的,由不得她狡辩不认。”
白清浔心情严肃,说话掷地有声,似乎早已胜券在握。
一听这话,杨远觉得白家三小姐确实处事不惊,心里对她更有了七八分的敬重。
正事聊完,白清浔心里惦念还要赶回城里,又从包里拿了些银元出来递给珍珠,让他们往后服务也方便些,珍珠推辞不掉勉强收下,几小我私家又在门口外交几句,白清浔这才转身出了街角。
外面汽车里,两个男人,抽着香烟,车厢里烟雾缭绕。
“最近大少那边行动频频,又和青帮走的近,怕是想学师长的路数,套了青帮的钱去买军火。”
陈副官是叶向晖留在宣城的心腹,宣城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控之下,包罗白清浔的安危。
他知道这女人在团长心里的职位,每每稍有空闲都不假手于人,又日日通过密线汇报事情时不显山水的透漏几句,简朴的信息,对叶向晖来说却能聊解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