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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芜碧

第五章 师父回来

平芜碧 半川梧桐 2581 2021-01-05 21:32:45

  翌日清晨,白清浔醒得很早,晨曦透过朱红色的窗棂散落进来。

  她坐在梳妆台前心不在焉。

  窗户半开,一抬眼就能看到庭院那棵枝繁叶茂的木樨树,满眼翠绿的枝叶,金色的花蕊。

  早餐吃的阳春汤面,快吃完时祖母过来了。

  “浔儿,昨晚的事考虑的如何?”祖母一副闲聊的语气,显得云淡风轻。

  “奶奶,让我考虑考虑,究竟这也是人生大事。”白清浔眯着眼睛,声音腼腆清柔。

  她的态度,白老太太很满意。

  “考虑吧,考虑好了,我去同你父亲说,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祖母颔首,眼里满是宽慰。

  养尊处优的妇人,另有什么比晚辈听话更称心的。

  早饭后,白老太太去了寺庙烧香。

  白清浔拿了信件,去了四周的邮筒。

  去那儿需要穿过一座石拱桥,拱桥是前朝修建,雄伟精巧,轮回纹的浮雕彰显大气。

  站在拱桥上,有上接云天,迢递高峻之感,凭栏远望,水道交织,百舸争流,更是一派繁忙景象。

  每每此时,她心底深处的阴霾才会一扫而光。回家途中她又看到从前那个青年。

  微风中,他一身靛青蓝长衫,站姿挺拔如松竹,眉宇冷峻,薄唇微抿,伫立在青石台阶上,远望往来的乌篷船。

  “他肯定不是南巷人”白清浔心里思忖。

  不远处有人唤他,那人转身回应几句,

  白清浔有心去听,又见那人神色稍颐,举止甚是温和有礼,不由在心里臆测,“他应该是位教书先生。”

  白清浔站在远处发了会儿呆,然后才垂手踱回老宅,找出藏在衣柜最底层的黄花梨木小匣子。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里面一副普通成色的镯子,几支发钗,几块碎银子,另有一块旧锁片。

  这些工具全部加起来,也值不了几个钱。

  掀开夹层,一包工具用手帕仔细包裹。

  白清浔打开手帕,仔细数了一遍,

  不多不少,整整十五个银元。

  十五个银元在当下,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一个银元可以抵上普通人家泰半月的口粮。

  当天下午趁祖母午睡,她悄悄找到白管事,附耳几句。

  白管事连忙摆手摇头“三小姐,这可使不得啊,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我在白家可就待不了了!”

  “白管事,你只管放心,这事一没伤天害理,二没谋财害命,不会有任何风险。”白清浔保证道。

  又见白管事迟疑,她四下张望,见没人,悄悄塞给他五个银元。

  白管事上有老下有小,一各人子全靠他过活。

  这钱绝对送的出去!

  “三小姐这可使不得......”白管事嘴上推脱,手里却紧紧握着银元。

  凭手感,他也捏的出数量。

  “三小姐,咱们先说好,我只管去做,成与不成可与我无关......”白管事拿了钱,态度缓和了不少。

  “这是自然,不外此事不能对任何人透漏一个字”

  白管事颔首应下,保证会守口如瓶。内屋有人过来,白清浔从假山后面的绕道而行。

  白管事在心里叹气,“这没妈的孩子就是可怜,连念书都要费心争取。”

  白管事在白家多年,照旧挺喜欢白清浔的。转头又想,世间万事皆有定数,有人绫罗绸缎,注定就有人衣衫褴褛。

  如此一想,手里的银元攥得更紧了。

  翌日上午,白清寻站在院子里,远远看见白管事走来。两人互看一眼,心照不宣。

  “老夫人,今儿早听人说重元寺的方丈云游回来了,要在寺里讲经,您要不要去凑个热闹?”白管事垂着两只手,双脚迈进老太太屋里,毕恭毕敬道。

  “方丈回来了?今年去了频频,都没见到,如果回来了,自然是要去的。”

  白老太太上了年纪,每逢月朔十五,必去庙里吃斋念佛,保佑子女子孙兴盛,家宅安宁。

  “谁说不是,前几日就听说近期就回来,今儿可赶巧了。”

  “李妈,赶忙帮我准备,可别去晚了。”白老太太得了善缘,喜笑颜开。

  没多久,李妈扶着老太太出了房门。

  白清寻隔着窗棂往外看,白管事服务可靠,正拿着钥匙在门口等她。

  “三小姐,你说巧不巧,重元寺的主持昨晚真回来了,钥匙给你,你抓紧时间,老夫人吃完庙里的斋饭就会回来,到时候你在外面候着,找时机把钥匙给我。”

  白管事低声嘱咐,然后一路小跑去追老太太和李妈。

  白清浔蹑手蹑脚进了门,祖母记性欠好,钥匙多数放在妆奁里。

  打开放账簿的红木柜子,里面厚厚几叠账簿,拿起最上面一本翻了几页。

  她想看看家里是不是真的入不够出。

  她天生对数字敏感,虽然没见过账簿,只看了几页,也能看出些门道。

  账簿纪录和祖母说的大差不差,没有什么有用的工具。

  白清浔如针扎的气球,马上泄了气。

  不死心又胡乱翻几本,发现每年都有一笔钱给师父于立新,心里嘀咕,“难道是付给师父的学费?”

  又过了几日,白管事告诉她,于师傅来了,正在前厅等她。

  快要一个月未看到师父,白清浔很兴奋,围着他问长问短。

  师徒晤面异常热络,于立新笑容爽朗,又从藤条箱里拿了新鲜玩意给她。

  师徒两人正说着话,祖母走过来,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于师傅可有些时日没来府里了。”

  “这次出门办货,正好回趟南方处置惩罚点私事,所以返程延误了几日。”

  于立新解释了几句,随后又道:“老夫人,府里的老王头被投军的抓走,您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事,我也恼火,那天照旧我的生辰宴,一群投军的跑抵家里,把我老太婆吓得半死,要是我们老爷还在世,那些小崽子谁敢来贵寓这么闹?”

  提及那晚的事,老太太难免长吁短叹。

  “那厥后有没有派人去探询老王头的消息?”

  “这个......倒也没有......”老太太略微有些尴尬,含含糊糊,语焉不详。

  又说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于立新冷静脸出了白家。

  老太太自知理亏,示意孙女跟去解释几句,白清浔这才跟师父重回跌打馆。

  家中无人太久,满目灰尘,杂草丛生。于立新收拾院落,白清浔帮着开窗弹尘。

  突然想起账本的事,随口问:“师父,这些年我们家有给你支出学费吗?”

  “我教你针灸推拿,只为让你有一技傍身,又怎会收这些?”

  于立新忙着除草,没有转头。

  “那就奇怪了,师父没拿,那这钱被谁领走了?”白清浔小声嘟囔。

  “钱财的事,你去问问白管事或账房先生......对了,今日怎么不去学堂?“于立新手里拿着草,直起身来问她。

  “父亲不让念了,说是会为我找一门亲事。”

  白清浔手伏在门上,叹了口气。

  “如今都民国了,怎么初小结业就回家待嫁?你们府里又不是出不起这钱!”

  于立新有些生气,在一旁随便洗了手,拿起茶壶猛灌几口。

  “奶奶说女孩子认几个字就行了,不需要那么高的学问.”

  “清浔,你要记着,如今外面的世道已经变了,女儿家也可以堂堂正正走出家庭,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师父的话,让清浔心中荡起暖暖的涟漪。

  天气晴朗,碧穹万里无云,斜阳慢悠悠落在师徒二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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