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泽手指头哆嗦着，他死死地盯着她。“霖熙—”
日思夜想的人儿冷不丁泛起在眼前，似乎做梦一般。
端王只说请他今夜过来听月楼品茗，并未见告具体另有何人，只说几个皇叔都在。
要想笼络各方势力，几个皇叔冒犯不得，他们手上都有一定的人脉和资本。
他这一声霖熙叫出来，赵墨松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正欲开口说话，孟霖熙起身盈盈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听闻齐王妃和太子曾经是青梅竹马的挚友。”端王笑道。
他今日请他们过来品茗，正是大御帝和刘皇后的意思。
太子大婚在即，有的事尽量化繁为简，妥善处置惩罚。
赵宇泽满脸激动，只顾贪婪地凝视着孟霖熙，几多相思千言万语似乎时光凝滞。
伊人依旧美如花，甚至比出阁前更美，更靓丽。
孟霖熙安然坐下，她笑着说道：“是的。我不仅仅和太子殿下是挚友，未来的太子妃也是我的挚友。”
一语道破现在的尴尬。齐王妃基础没拿太子眼前的深情和激动当回事。
挚友而已。
赵墨松举起茶壶划分倒了两杯茶。他一杯递给孟霖熙，另一杯递给秦王。
孟霖熙默契地接过杯子。“以茶代酒敬一下太子殿下，恭贺大婚在即。”
秦王脸色苍白，嘴唇哆嗦，欲言又止。他转向赵墨松，眸光有嫉恨。
“太子殿下。齐王妃敬你茶呢。”贤王提醒他。
秦王幽幽地看了一眼孟霖熙，他接过齐王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太子殿下，这边坐。”端王笑着部署他坐在最中间位置，突出太子身份。
端王一向风骚成性，过得潇洒如神仙。但他最得大御帝信任，皇族矛盾一般交由他处置惩罚。
“齐王妃，在家时轮辈分本王是你的姑父，如今你嫁给松儿，本王可是你的叔父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和我们这几个叔父说。”端王笑道。
赵墨松拱手对他行礼：“墨松替霖熙谢过几个叔父们。”
“等太子大婚后，我亲自下厨，到时候请你们来端王府坐坐。”端王妃年纪比端王小了十几岁，八面玲珑，比孟霖熙的姑姑厉害多了。
孟霖熙的姑姑人长得美，诗文琴棋书画都很出众，但心高气傲，看不惯端王的风骚习性，久居生怨，郁郁而终。
秦王稍微搪塞了一下，提前离去。
茶席快要结束时，护卫进来禀告，说孟大人也在隔邻品茗。
赵墨松带着霖熙起身告辞，说已往会会岳父大人。
“去吧，替我们问候孟大人，我们差不多要回去了。”端王笑道。
赵墨松二人来到孟大人的雅间。
但是他们并未久坐，打过招呼后，他带她走到二楼最里面一个房间。
赵墨松牵着她的手走到房间。
他走到墙边，抬手将角落里一个灯罩取下来，有纪律地转动里面的灯座。
孟霖熙惊讶地发现，一面假墙自动推开，显露一个隐秘的小楼梯。
他带她下去，再将机关回位。小楼梯仅容一人而下。赵墨松坐前面，他侧着身子一步一步下去，手始终未松开她。
随处有暗道。赵墨松如此精心准备的机关，定有他的用处。身为齐王妃，她并不多问。他能如此坦诚让自己知晓，就是信任她。
信任是一切生长的基础。她会好好守护他们这份难道的情感，与他并肩闯天下。
待下到一楼，假山遮住去路。他们进入假山里。
原来假山底下是一条密道，直通围墙后面一户人家。
听月楼后有一围墙，隔着另一番天地。树木繁密，赵墨松牵着她的手，穿行在重重花木间。
孟霖熙发现这里看似树木繁密，空间却很大很宽阔。几栋楼散立在林木间，外面无法看见它们。
越走越觉得有些熟悉感，眼前突然泛起一个类似于荷花池的花样。这个结构和王府她之前的住处极为相似。
“殿下。这里怎么和王府结构一样？”
她停下脚步。
“这里是齐白林替本王挣来的工业。老齐头脑灵敏，和你一样，善于经商。”
“原来你也经商？”这个让孟霖熙有些惊喜。
“转头慢慢告诉你。自打你嫁过来，老齐念念叨叨说你是商业奇才，开玩笑要把许多生意推给你做。”
“我的都是小打小闹，怎敢和齐王殿下的大买卖比。”孟霖熙笑嘻嘻抱着他的胳膊。
一棵古枫树下有一二层小楼，正是齐白林平日栖身之处。
齐白林在等他们。
“老齐，原来你狡兔三窟，这里才是你真正的窝。”孟霖熙一进去就开他的玩笑。
“松庐不是我的窝，松庐是殿下的工业。本令郎是替殿下跑腿的人。”齐白林笑道。
“少来这一套，本王的半壁山河都是你挣下的。何止一个松庐，霖熙，老齐他富得很。”赵墨松如实相告。
“来，先坐下。今日殿下和王妃娘娘惠临松庐，真可谓蓬荜生辉呀。”齐白林笑道。
“本王今日已经酒足饭饱，茶水也喝够了。准备一些清淡的果子就可以。”赵墨松说道。
他牵着她的手坐下。
“果子点心自然有，茶也少不了，听闻王妃娘娘茶艺很好，齐某今日上几道珍稀好茶给殿下和娘娘品鉴一番。”
齐白林同时煮了几壶茶。
他一一斟给他们二人喝。
赵墨松微微品啜。“这茶味道辛烈。”
孟霖熙抿了一口。“这应该是峡州紫花芽茶。”
“王妃娘娘厉害。”齐白林眼里充满了赞许。
他接着端上几杯茶，孟霖熙一一辩识出来。这让两个男子又惊又喜。
“霖熙，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茶？”赵墨松问道。
“随着师傅学的。师傅每日里会煮茶，她每年要频频云游，带回各地的好茶叶，我随着品尝。”
“王妃娘娘不愧是玲珑剔透，蕙心兰质。”齐白林赞道。“听闻一尘大师医术精湛，没想到她对茶也如此精通。”
齐白林心里在想着一尘大师，他派出去的人还未找到她的踪迹。
“我师傅可厉害呢。她是世间少有的传奇人物。”孟霖熙自得一笑。
“可否到时引荐一下，让齐某见一见你的师傅？”齐白林说道。
“自然可以。她来过齐王府两次，可惜你都未曾见过她。”孟霖熙叹道。
齐白林也痛恨此事。
“听月楼的茶素来堪称大御国顶尖级别，来此处饮茶者非富即贵。只是未曾想过此茶室真正的主人是齐令郎。”孟霖熙说道。
“王妃娘娘，此茶室真正的主人并非齐某，而是齐王殿下，齐某只是替齐王殿下鞍前马后效劳。”
“这茶室是你开的？”孟霖熙惊讶地看着他。
赵墨松斜睨她：“和夫人比，本王只是小巫见大巫。”
“说得对。王妃娘娘才是女中好汉，才智过人。”齐白林笑道。“小小年纪竟然开了好几家在京城赫赫有名的铺子，富得流油啊。难怪捐北境物质脱手阔绰。”
完了，完了，自己小心翼翼隐藏的秘密，他们竟然全部知晓。
孟霖熙嘿嘿一笑看着赵墨松，对方泰然自若，似乎一切在他掌握之中。
锦云坊捐给北疆的物质本是匿名的，没想到也被他们查出来。
想到北疆，她想起她的年老，不知他在北疆一切可好。
“也不知道年老何时才气归来。只怕他这一去要很久才气回来，眼看着嫂子马上要生了。”她幽幽叹息。
“等你身体彻底好了，等明年春暖花开天气暖和，我带你去一趟北疆，让你看看大漠落日圆的雄伟壮观。”赵墨松说道。
“真的吗？”孟霖熙惊喜不已。
听到北疆这个话题，齐白林面色抑郁些许，他掏出一个箫开始吹奏。
一见他吹箫，赵墨松自怀中取出一个埙，和齐白林吹奏同一曲。
孟霖熙第一次听见这么好听的箫和这么好听的埙，不由听呆了。她撑腮痴痴地凝望着赵墨松，眼里全是对他的景仰和崇敬。
他们吹奏的是一首古曲《别殇》，曲意悲凉，中间有亡国和流离失所等种种滋味混淆在一起。
家国旧梦，别后无期。那股悲怆令人潸然泪下。
赵墨松在北疆学会吹埙。埙的音调大多悲凉迷茫，幽远绵长。
一曲终了，门外有人拍手。“好曲。”
齐白林笑着起身开门。
几个衣着差异的中年男子鱼贯而入。
他们对着赵墨松和孟霖熙敬重行礼：“见过齐王殿下，见过齐王妃。听闻娘娘身体已无大碍，微臣替齐王殿下感应欣慰。”
“谢谢列位大人。”孟霖熙微微欠身回礼。
他们然后继而转向齐白林行礼：“见过齐令郎。”
“列位大人请坐。”赵墨松说道。
孟霖熙惊讶地发现，这几个竟然是朝中要臣。她深居闺中，平日里专注做生意，并不体贴朝廷百官之事。但好歹也是兵部侍郎的千金，这些人虽不怎么熟悉，名字却是耳熟的。
她听赵墨松和这几人议事，说的都是极为隐秘的措施。
他竟然绝不提防她，当着她的面毫无忌惮地谈论朝中大事。譬如如何掣肘晋王，如何稳住秦王。
她有些惊骇，想着要不要回避一下。赵墨松读懂她的心思，一只手伸过来握着她的手，轻轻捏捏，示意她放松，没关系张。
孟霖熙起身替他们斟茶，复而添水继续烧水。她眼睛冷静于手上的活儿，并不仔细听他们说话。但那些话总是自动钻进她的耳朵。
他们在说及秦王娶康舒琴为秦王妃的事。
“据老臣所知，那康家二女一心想进齐王府当个侧妃，突然嫁给秦王，着实让人意外？”其中一个大人说道。
“哎，李大人，你是不知道我们齐王殿下的心思吗？咱们殿下可是说过，今生只娶一个正妃，绝不纳侧妃。所以那康氏女眼见嫁不了齐王，转投秦王怀抱去了。”
昨日姐姐告诉她，齐王在丞相府如何义正言辞拒绝接纳康淑琴的事。孟霖熙偷偷看他。赵墨松恰好朝她看过来，二人视线无声对接，孟霖熙面色微微一红。
“其实那秦王本不乐意娶康氏女的。”
“大御帝圣旨一下，那就由不得那秦王同意差异意了。”
“那秦王身为太子，无德无能，老臣们经常听大御帝对他颇多怨言。”
“论太子最美人选，自然是我们齐王殿下。”
“这些话不行随意说出来。目前晋王在京城的势力不容小觑，目前刘皇后忌惮的并非本王，而是晋王。本王暂时不想锋芒太露。为谋天下者，必先洞察形势。”赵墨松悠悠道来。
孟霖熙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谋天下这个词，马上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外貌上看起来无欲无争，实则藏得深。
不由对他肃然起敬，眼里流露由衷的敬佩和欣赏。
赵墨松感受到她的目光，侧头对她微微一笑，眸光里满是宠溺。
回府的马车上，孟霖熙问道：“你认真说过今生只娶我一人？”
赵墨松拉她入怀，并不答话。
孟霖熙却感受到他笃定的心意。她继续问道：“今日这几个大臣皆是皇上信任的重臣，为何你没有和我爹走得很近？他之前虽说和刘丞相走得近，但他应该也是很支持你的一派。”
“他身份特殊，一旦我这个时候与他走得太亲密，势必惹来不须要的闲言碎语，对我和他都倒霉。以目前我和他的关系，他只需默默看着我做事就可以。有时候保持一定的距离，也是一种保全相互的战略。”
赵墨松一席话让孟霖熙茅塞顿开。
“殿下。”她轻轻叫道。
“叫我墨松。”他抚摸她的长发。
“墨松。”她靠着他的胸膛笑。
“齐令郎才气横溢，却低调隐忍。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她忍不住又问道。
赵墨松低头看她，片刻沉吟。有些事，暂时不能告诉她，以免让她徒然担忧。
半晌，他答道。“齐令郎是很特别。他是这世间少有的明月清风般的人物。本王欣赏他也景仰他。他是我今生最好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