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也没什么人了，灵夏收拾了一下工具，午休起来，上街去逛糕点了。
她出来几日，想着也没有旁的事情，便想回去尤家，看一看老太太。
也不知道尤凝的事情，老太太知道几多。
下午的时候她去上街采买，想买些点心特产走，没成想在路上，又遇到了那安老板。
“女人。”
她本想装作没看见了，对方先打招呼，也欠好扭头就走，只笑着说：“安老板，真巧啊。”
“是啊。女人是什么时候来苏城的？之前怎么没见过？”
“前几日才来的。”
“我说呢……”
“？”
“像女人这样的，我应当见了不会忘才是。”
灵夏被她说的有几分尴尬，哈哈笑了两声，又听到对方说：“还不知道您是……？”
“我叫灵夏。”灵夏说道：“就是过来苏城玩的，顺便帮朋友一个忙而已。”
安老板点颔首，说道：“你叫我小安就行了。”
“啊，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欠好的。”安老板将她手中的那几样工具拿过来，一同放到了柜台上，从口袋里掏出银子，顺道将她的账也给结了，说道：“就当是交个朋友。”
*
“你怎么突然问起安老板？”
打着算盘的简雄山行动一顿，黑长发束在身后，他这两年退居幕后，妆扮也是越发的随意。
“就是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差池……”
简雄山无语地看着她。
“怎么了？”
“不是，我记得安老板是嫁过人的。”
“？”
“她应该不喜欢女人。”
灵夏听他这个弯绕了半天，反映过来道：“你说什么呢！”
“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哦，不是这个意思啊！”简雄山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灵夏缄默沉静了半晌，忽地又没继续说了，扭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
简雄山觉得灵夏颇有几分离奇，“你去买特产做什么？”
“我回尤家啊。”
“去那儿干嘛？”
“去看望老太太。”
简雄山想了想，说道：“那要不我同你一起去吗？”
“嗯？”
“正好我也有事回京都。”
“可以是可以……”灵夏好奇道：“你回京都做什么？是有什么事情？”
“……一些小事。”
*
京都。
约莫近一年未曾回来过，相较于外头的兵荒马乱，此处却照旧同往常一样繁荣。
灵夏在城门同简雄山离别，便来到了尤府，尤府的大门紧闭着，似乎是冷情了不少。
门口尚有两个守门的侍卫，她才刚走到门口，便被拦下了。
灵夏也是好些日子没来，正奇怪这守卫怎么变严了，开口解释道：“我先前在这里做工的，想进去探望下老太太。”
那两人对视一眼，垂眸看这个小女人，见她似乎是不懂近日的情况，说道：“尤家如今是被封锁了，任何人不得收支。”
“啊……？”
灵夏眨眨眼，没想是这样，问道：“这是为何……”
“不干你的事。你若是想见那老太，我记得已经是搬去了此外府邸……”
*
好不容易问倒了老夫人的新住址，等到了那院子门前，才又是一阵无语。
刚刚短短几条街的路程，她在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了关于尤家落败的种种画面，连心理建设都做好了，到了老太家门前才发现……基础跟以前没多大变化。
开门的人是童嬷嬷，老嬷嬷依旧是富态的样子，见到灵夏，两只眼睛先弯了起来，拉着人进了屋。
“怎么有空来了？”
灵夏随着她边走，边说道：“很久没见老夫人了，所以来看看。”
她朝周围看了看，说道：“人似乎少了许多。”
童嬷嬷颔首说道：“是，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老夫人本就不是喜欢铺张的人，也借着这个时候，将府中的人稍减了些。”
灵夏问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童嬷嬷停下脚步，看向她有些无奈地笑了下，说道：“这也是老太太的伤心事。”
两人走过流水小院，童嬷嬷在她身旁慢慢地说道：“这两年京都发生了不少事，也不太平了。朝堂里头现在乱的很，焦郡主追查出一件大案，牵扯到朝堂中的不少人，尤家……也在其中。”
灵夏很少过问这些。
走到堂前站定，她缄默沉静片刻，说道：“其实我这次来，也是有件事想询问老夫人。”
童嬷嬷却似乎早知道她想问什么，勾着唇角，朝她轻轻颔首，道：“去吧。”
*
堂内烧着香，香烛的味道萦绕在鼻尖，颇有几分宁神的作用。
灵夏走过纱幔，到了最里屋，老人家正坐在躺椅上，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在念经。
“来啦……”
灵夏弯腰，对着老太太行礼，“老夫人，是我，灵夏。”
老夫人手中的念珠一顿，微微抬眸，看向前方，片刻后，她起身朝灵夏走去。
老人家比她之前见到的，要苍老许多，背脊往下压着，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缓慢。
到了她面前，才露出了笑容，“灵夏啊……许久没见你了。最近过得可还好？”
“我很好。”
“那就好……”
老人家转身，拉着她的手，叫人来到一张椅子前坐下，自己也是走到她身旁的位置，倒了两杯茶。
满是褶皱的手捏着茶杯，递给了她一杯。
“怎么有空来看我？”
灵夏捏着茶杯，不知道是该说什么。
“有话不妨直说。”老人家道。
灵夏犹豫片刻，开口说道：“是关于小姐的……”
*
灵夏说明了来意。
老人家听了会儿，觉得有趣，乐呵的笑了，“阿凝这人，是有些怕了。所以不敢轻信于人，他骗你这么多年，确实是他的欠好。”
灵夏反而说：“小姐也是有难言之隐。”
“当年叫他扮成女子的模样，也是我出的主意。他那大娘容不下他，阿凝还在他娘肚子里的时候，就频频三番想让他流掉，家中若是出个体人生的儿子，那人肯定是要发狂的。”
灵夏没听过这种事，说道：“尤老爷也不管吗？”
老夫人叹了口气，“那时他正是被调派到他处，离不开身的时候，就连孩子临产，也只是托人带了封信回来。娃娃可怜，从小就没人管，只能在我身边呆着。我若是不看得好些，这深宅大院的……”
旁人灵夏倒是说禁绝，但就华氏那样的人，嫉妒心一起，也不会管旁的什么原理。
“可他为何差异我说呢？”
“阿凝起初是觉得，你呆不了几日的。他替你将去处也找好了，这么多年来，除了我宅子里的人和雨梦，你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他很谢谢你。也不想叫你，待在这里受欺负。”
“……”
“谁知道你没有说走，在这里干活也越发顺手，时日一久，也没有人提这件事了。”
灵夏照旧不能接受，她觉着若是尤凝真心相信她，有无数个时机可以同她坦白。
可是尤凝一次都没有说过。
不仅没说，还饰演的越发的顺手，搞得她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她犹豫片刻，看老夫人提起尤凝的脸色相当平静，便在心中闪过一个可能。
试探性地问道：“那……您知道他现在……”
老夫人笑笑，道：“他也瞒不了我多久，如今他在外头过得很好，也无需再回到这个火炉里了。”
老夫人看着她，说道：“灵夏，你们会相处得好，其实我并不意外。我第一次在雨棚里瞧见你，便觉得你和我家那孩子很相似，一样，都是想从眼前的世界逃走。”
“……”
老夫人捏着珠串，慢慢地说道：“你之前说，是我给了你一个时机。那只是凑巧，你心里想走，谁都拦不住你。”
“可……”
“阿凝也一样。”老夫人打断灵夏的话，看向她，目光定定的，带着几分浅笑，“其实我时常想，若是你们这些孩子，都能够顺利走上自己想走的门路上去，那真的是最好的事情了。
这几年来，你一直在帮阿凝的忙。如今也可以，想想自己的事情了。”
*
这叫灵夏感应茫然。
……自己的事情？
她活了近二十年了，每日的生活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睁开眼来，即是从部署早饭开始，一日三餐，洗衣晒被，有时候小姐会替她做个辅佐，可大多数的时间，她都是被这些事情所占据着。
她没有措施空下来。
那小小的院子里有那么多的活要干，她每天光是做这些就已经忙不外来了。
又哪里有空想旁的事情呢？
可如今院子没了，那熟悉的、令人压抑又温暖的围墙消失了，剩下眼前一大片开阔的视野，太过热闹与自由，反倒是让她有种被粘住双脚、寸步难移的错觉。
她不知道眼前的哪个偏向是对的，她从来没有选择过。
她也不知道该朝哪处走，才气压下这心底的不安。
只是就在眼前的，这熙熙攘攘的街道口上，人行往来，每小我私家似乎都有自己的事情忙碌……
那……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