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阋墙（4）

　　从自由法国团借调的德维尔特连长果真没有辜负“戴泽南将军”的期望，他用了一个小时就在车站正面取得了突破，而且损失还算小，伤亡相加也才18人。两辆坦克没有损失，其他重武器也没有。

　　北非团的那个连长在指挥队伍时，步兵一受到阻击就停了下来，然后目送着对步兵脱节一无所知的两辆坦克突入敌阵地中，让原来拿两辆H35型坦克正面装甲没什么措施的25毫米反坦克炮找到时机，从侧面击毁了这两辆坦克。

　　而德维尔特上尉则否则，他在面向北非团连级以上军官的战后汇报中说，自己在战斗开始前就同配属本连的两位坦克车长约定好战术，在进入敌阵地前，坦克的位置应在步兵略前，而在即将开入敌阵地时，坦克应当停下，掩护步兵先清扫战壕，期待步兵发出信号再继续开进，或者去执行此外任务。在这次战斗中，德维尔特便命令一辆坦克随着一个步兵班沿已被清理洁净的“车站南路”机动到敌车站守军与其友邻队伍之间，乐成打退了维希方面来自车站南部的增援，确保车站的战斗不受滋扰。

　　听完德维尔特的讲述之后，德内尔带头拍手，心思各异的北非团军官们也只得跟进。在此之后，德内尔宣布将德维尔特晋升为喀麦隆第一步兵团的1营长——就是前些日子体例都给打没了的那个营——他计划以德维尔特领导的自由法国第一团D连为基础重建这个团。

　　在想通了造成殖民地军官指挥能力普遍堪忧的原因之后，德内尔也就举一反三地搞懂了喀麦隆第一步兵团的战斗力为什么那么好。因为该团的军官与殖民地军官相反，都是从加入北非远征的军校生中拔擢的经过考验的优秀青年，他们正处于学习能力最强的年纪，看待战争的态度也更谦虚谨慎，而且也没有大多“老手”特有的那种令人爱恨交加的油滑。

　　德维尔特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所以德内尔不想让他留在杂乱的自由法国第一团被牵扯，也不想让他进入北非团受一群持重守旧的老顽固的排挤，爽性趁此时机把他调入“生机蓬勃”的喀麦隆团。

　　获得晋升的德维尔特自然满意，北非团上下也庆幸于师长不计划深究他们的失职，但他们可兴奋的太早了。从7月4日到7月10日，德内尔险些把北非第12团的团部当成了自己的指挥所，深入到连队去考量每个军官的实际能力。

　　“我做营长时能记着每个士兵的情况，现在掌握到连长自然不在话下。”

　　作为师长的德内尔虽然不行能整天跟士兵们闲逛，所以他白昼指挥战斗、协调后勤、重组军队，然后趁着照料长们提出方案的时候下到连队去，连续数日巡视到凌晨。这种行为让全师、特别是北非团的军官们又敬又畏，士兵们也给他起了一个极贴切的外号——幽灵将军。

　　“幽灵将军只在夜间泛起（因为白昼很忙），脚步轻盈得像幽灵一样（因为疾病而体重过轻），不知冷热（因为疟疾的发作周期跟情况温度正好相反），毫无欲望（因为丧失味觉而只吃面包和清水）……”

　　对于这个外号，德内尔连一笑置之都很难做到，对于凡人而言，一天只睡四个小时都难以忍受，更况且他照旧一个病人呢？他从8号开始就连戴钢盔、背步枪的力气都没有了。

　　幸亏他的努力获得的回报显而易见：喀麦隆第1步兵团经过两次增补和有效的重组，再次恢复了全部战斗力，而且士气高昂、跃跃欲试；北非第12步兵团经过几天的整顿，素质乱七八糟但狂妄倒是惊人一致的军官们至少夹起了尾巴，不敢再像从前一样随意浪费部下的性命；自由法国第1团则增补到了两千多人，建制也拉起来了，进攻能力仍然不够，但拉防线守侧翼倒是绰绰有余。除此之外，拥有13辆H39或H35型坦克的师属装甲连建设了起来，两个师属炮营的实力也获得了增强，德内尔已经和照料们制定出了建设第二个轻炮营的计划。

　　在开罗的鼎力大举支援下，自由法国第一师总算有了个师的样子，总军力到达了8420人，算是压过了英印第5旅一头，劳埃德准将也识趣地再也没让德内尔去他的指挥部开会。

　　借助此雄厚的军力，大马士革也一条街道一条街道地落入了自由法国手中，维希政权在叙利亚的统治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为了同维系叙利亚总督府进行谈判，以及在战后建设亲法兰西的叙利亚政府，戴高乐将军把外交官西塞（也是个西班牙裔法国人）派到了贝鲁特，阿隆教授也随之而来。

　　在7月12日，自由法国的战线已经推进到距离总督府仅有三个街区的位置，当天下午，第一师收到了来自英军司令部的命令，韦维尔中将要求自由法国军队立刻停火，但还没有一个维希代表到自由法国这边请求谈判，所以德内尔完全无视了英国人的命令，继续进军。

　　英国人对此自然极为不满，但德内尔始终以维希军队拒绝同自由法国军队脱离接触为理由接着打，态度很是明确：只要维希方面不派出谈判代表，那就一直打下去。

　　这不仅是他的态度，也是戴高乐将军的态度。

　　从上次德内尔连发三条电报说明情况时候起，在开罗的自由法国代表们就发现自己同英国人的联络变得很是不畅，用戴高乐将军的话来说，就是“似乎我们同外界的一切联系都中断了，而英国人准备把我们抛弃了一样”。纵然是戴高乐将军本人，在要求同英国人碰面时，也只能见到英国水师的李尔顿上校，其他人若是约见英方官员就只能获得搪塞了。

　　不外这已经不是英国人第一次这么搞了，上次英国人搞所谓“弩炮行动”时也是如此行事的，开罗、布拉柴维尔和伦敦的民族委员会成员都认为英国已经铁了心对叙利亚和黎巴嫩下手。所以戴高乐接纳了外交和军事双重手段来保证法国在叙黎两地的利益。

　　在外交上，戴高乐一方面继续联络英国人，一方面令在伦敦的民族委员会成员再次造访苏联驻英大使麦斯基，表达法兰西希望同苏联缔结正式同盟的愿望，以便利用苏联的认可抵制英国对自由法国政权正当性的攻击。

　　起初苏联人是不太把自由法国民族委员会当回事的，因为虽然自由法国的总军力已经是英国盟友（不算英联邦国家）中最多的，但也才刚刚凌驾十万人（其中另有三万人处在训练状态，基础算不上正规队伍），到底也只是个流亡政府而已。但随着希特勒勒令维希伪政府同苏联断交并宣战，苏联人也只好宣布认可自由法国，并与之缔结盟约了。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希特勒。

　　而在军事上，戴高乐便授意德内尔保持狂猛的攻势，见不到维希代表绝不停火，必须要让邓茨认识到，同英国人单独谈判并不能使自己获得宁静。英国和自由法国的关系并不像德国和维希伪政府一样，自由法国是独立的、抗战的政权！

　　 于是在7月14日，终于有能够代表邓茨本人的代表安德烈·普拉托在英军军官的陪同下来到了自由法国第一师的师部上，要求自由法国立刻停战。是的，不是谈判，而是停战。

　　他们带来了一个预料之中的坏消息：英国已经与维希叙利亚总督府单独媾和了。

　　“我要见到你们的协定。”德内尔神色不渝，以很是不客气的态度要求英国人出示双方告竣的协议。

　　英国人也不以为意，直接从公牍包里取出了协议的复印件，放到了德内尔面前的沙盘上：“您不必担忧，戴泽南将军，我在伦敦和开罗的同僚已经向贵国递交了这份协定的复印件，我可以肯定戴高乐将军已经收到了。”

　　“那么，谢谢。”德内尔瞥了英国人一眼，从桌子上捡起了协定开始阅读。

　　协定并不长，很快读完的德内尔可以肯定这份协定里没有任何一条切合自由法国的利益，他甚至在协定中找不到自由法国这两个单词。

　　“看来以己度人并不是贡比涅上校一小我私家的毛病，而是维希伪政权上下一致的气势派头。”德内尔冷笑了一声将协定放回桌子上，看着维希代表普拉托说道，“你们以为自由法国和你们一样，是必须听从宗主国命令的傀儡吗？”

　　“无论如何，准将，你们应当立刻停战。”普拉托黑着脸回复道。

　　德内尔转头看向了英国代表，指着桌子上的协定宣布：“我再确认一遍，这份文件（他并没有称之为‘协定’）属实吗？它能够代表英军中东司令部的立场吗？”

　　“虽然。”英国军官绝不犹豫地回覆道。

　　“那么我可以确定，英军中东司令部片面背弃了1940年7月英法两国发表的联合宣言。”德内尔平静地说出了令英国军官和维希代表瞠目结舌的话，“因此我宣布，自由法国第一师脱离英军中东司令部的作战序列，驱逐师部以下队伍中的所有英国联络官——请您像韦维尔将军转达我们的态度：没有戴高乐将军的命令，我们绝不停火。”

　　德内尔向两人做出了“请”的手势：“你们可以离开了。”

　　“戴泽南将军，请您慎重地看待英法两国之间的关系！”

　　德内尔没有回覆英国人的质问，而是直接下达了炮击总督府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