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俩口”烧烤店

　　2016年夏天，我终于知道，三年前他的失联，是因为把他带大的奶奶去世了。多年未见的我们，约在家乡小镇上一家叫“小俩口”的烧烤店。

　　约了晚饭，我从早上就开始一遍遍擦涂口红，重复试验出那个足够匹配今天的颜色。赴约前，又在心里预演了无数种可能的对话，翻烂了脑子里积累22年的“烂片”素材。

　　“我们今非昔比了…”，原来计划致歉的我，不敢与他对视，低下头憋出一句不像问候的问候。

　　有时候，一句错误的开场偏偏注定了整场饭局的基和谐晤面的结局。

　　在我走进包间之前，他已经点了满满一桌子烧烤，看起来似乎把那家小店的菜式都选了一遍。

　　“喝啤酒吗？”袁没有回应我的话，突然发问。

　　“可以，先来半打吧”，我如鲠在喉，照旧没有抬眼看他。

　　“服务员，来一打啤酒……”

　　两个月之前，我们大学结业了，本想去支教的我被怙恃勒令制止，暂时回到生我养我的B镇。结业前，通过向初中同学探询，我已知道他凭据自己化学专业，选择去了外地一家造纸厂事情，成为了一名质检员。

　　他先我一步，获得了稳定收入的事情，怙恃也随着他迁居去了Q市，我想不通他为什么又回到小镇上……坐在餐桌上的我不敢问，因为担忧自己提的问题，在他眼里会酿成明知故问。

　　“嗯，这次回来是看看我姑的，她就住在24号楼…”说着，他伸手指了一下姑姑家的偏向。

　　“你，结业了计划做什么？”他掏出一根烟，徐徐点燃，轻快问道。

　　我的视线随着烟气慢慢升起。

　　划分太久，纵然我们曾经每天打电话，渴望把自己生活里的点滴都告诉对方。再晤面这一刻，我照旧会感应陌生，怎么他看起来似乎又长高了、下巴为什么变得尖了许多？另有，他什么时候学会的吸烟了呢？

　　整顿饭我都没有正面回覆他的问题，关于结业后我会去哪里，其时我也还不确定，但我能确定的是，不会是他选的那个都市。

　　门口，我拒绝了他送我回家的请求，12瓶啤酒没有喝完，不欢，而散。

　　他站在饭馆门口，低声喃喃“我输了”。

　　我仍旧装作没听见，低头整理帽子，坐上了出租车。

　　多年以后某一刻，模糊之间脑子里跳出他饭桌上带着醉意的一句话：“如果你主动一点，我们就会有事故”。

　　那是一句王家卫式的经典对白，“我们为什么是事故？”在我的心里久久疑惑。

　　那年夏天坐在我劈面那个，纤长的手指枢纽在酒杯上被捏的苍白的男孩子，心里一定在流泪吧。

　　2016年夏夜的星空，和2001年的一样，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不知不觉我们都长大了，也走散了……

　　2017年底，我在他微博上看到一张他与一个女孩儿的亲密合影，配景是洗浴中心的木质桑拿房，照片里他亲密的搂着女孩儿的脖子，笑得像太阳一样。

　　经过无限放大、比对、分析、研究之后，我终于认可，那个女孩儿的模样没有一点点像我。最后，我在无限失落中攫取到一丝慰藉，终于确信了他的喜欢我与皮相无关。与此同时，袁伟也终于酿成了与我无关的故事，成了再无时机与我有事故的人。

　　哆嗦着卸载了QQ和微博之后，我，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