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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之回

第二十九章 曲意

念念之回 NiFive 3202 2021-01-27 08:00:00

    十月与花自量堕入梦中已三日有余,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司业心急,一把火困住泽梦姬,扬言她若不放了他们,便将她永困于此。

  而她半点不挣扎,在火囚中悠然自得,换着种种姿势睡觉,睡醒便奏上一曲。

  转轮王如今这个模样确实少见,她突然提起箜篌,兴致盎然地弹奏摄梦曲,哀怨而悲凉之声响彻烟雨楼。

  司业闻声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无谓之举,摄梦曲对我无用。”

  她闭着眼弹奏,似乎入梦般,懒洋洋地同司业道:“你抓我有什么用呢?我不外是请他们入梦,在梦中他们来去自如,进出随意,不是我禁锢了他们,而是他们不愿醒来。”

  这一点,司业如何不懂,但他除了捉住她又有什么措施呢?

  “他们在梦中能过上随心所欲的日子,随心所欲的感受转轮王恐怕不懂,但你该知道千万年来,宁愿迷恋在梦中的人数不胜数。入梦者只是永远甜睡,并不会伤亡,于他们而言,梦中才是归宿,转轮王,你又可懂归宿?”

  他的世界里从未也从不需要归宿,他不懂……

  “你看他们的样子,何等幸福而欢愉,这些都是你不能体会的。”

  “假的。”

  “假?”她手中的摄梦曲越发激昂,“你将你所处当做真,他们自然是假,可他们将梦当做真,你才是假的。”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孰真孰假,有何重要?”

  “转轮王自是不明白的,一如你不明白守净对你的情感。”摄梦曲低转悠扬,“早就听闻转轮王悲悯天下,这样的人看似大爱,实则最是无情,试问一小我私家从未懂爱,又何谈爱天下苍生?”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曲毕,泽梦姬收起箜篌,笑容有几分得逞,道:“我无法将他们放出来,但你可以进去救他们。”

  “进去?”

  “哈……”她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敦促着,“你可快些考虑,趁我还愿意为你弹奏一曲。”

  听懂曲意,自能入梦,他现在才明白泽梦姬的目的。要他放弃不伤不损之身,宁愿入梦。

  他明白纵然入梦也不看法围得了他们,但他不得不认可,泽梦姬的每一句话都说进他心中。一曲摄梦,并非入梦才可,他未入梦依旧为曲所惑,想来并不是他不懂曲意,他的不懂正是泽梦姬为他部署的曲意。

  明知不行为而为之,追念起修不伤不损的历程何其艰辛,卸去这一套功法却是轻而易举。

  他张开双掌,运力周身,眨眼间功法尽散。泽梦姬端起陶埙,趁势吹奏。一曲摄梦悠扬入耳,眼前景象模糊,四周香气浮动,这即是十月所制的香?他如是想着抬步向前,堕入梦中。

  梦中时而山林鸟鸣不停,时而烂漫百花争艳,鱼虾浅溪戏水,走兽乱石相斗,一样的景色从前见过却与眼前的差之甚远,如今所见更为完整。对!正是完整!

  手边的石案上煮着热茶,他端起一杯,送入口中,味涩而回甘。一旁还摆着盘芙蓉糕,他捻起一块放入口中,香甜可口。他才知甜有许多种,可清冽如茶,可甜腻如糕。

  他从前所见所思皆是表象,如今才是正真明白,他看得懂飞鸟鱼虾间的情绪,闻得见芬芳各异的百花,尝得出世间酸甜苦辣。

  “司业!”远处跑来一名女子,身着红艳罗裳,扭动腰肢,身形绰约。

  他抓起外袍迎上前,佯装责备:“穿成这样,成何体统。”外袍一挥,将她整个身形包裹。

  女子娇媚一笑,挑着眉朝他道:“司业,你脸红咯。”

  “守净,休要厮闹。”他低下头。

  再抬头时守净已跑远,边跑边喊着:“来追我啊!追到了,我便教你摄魂术!”

  他望着守净的身影摇了摇头,唇边扬起一抹笑,反照在溪水中,他盯着水中的倒影入迷。

  一颗石子投入水中,炸开水花四溅,他抹了把脸转头,花自量与十月坐在一起朝他笑。花自量掂了掂手里的石子,戏谑地朝他丢来。他抬手接住,未多想便丢了回去,正中其脑门,心中自得很是。

  他听见自己爽朗的笑声在山中回荡。

  但他也明白,眼前皆是虚妄,他必须找到花自量和十月,将他们带出去,他必须出去。

  而此时的花自量与十月尚在睡梦中迷恋,流连忘返。

  十月苏醒于山间木屋,屋外十里迎春花盛开,风一吹如黄色海浪翻涌,她站在屋门前怔怔地望着这一切。

  千年前,小花离世,她在这里为他立坟冢,这间木屋是她亲手所建,这片花海也是她亲手所种。

  她向前一步,坟冢近在咫尺,上书:不思量,自难忘。她不禁伸手触碰墓碑,此时身后传来欢快的语调。

  “十月。”

  她回过头,小花立于花海之中朝她挥手,兴奋地跳着脚喊:“迎春香囊!我研制出了迎春香囊!”

  他见十月呆呆地站着,索性跑过来,抓起她的手。两人携手奔跑在花海中,一切思绪都追不上他们轻快的法式。

  他向她炫耀制成的香囊,自得洋洋道:“这次我又赢了你,愿赌服输啊。”

  “小花想如何?”她抓着香囊浅浅地笑着。

  他揽过她的肩,拥她入怀,柔情万分:“我想和你在一起,永不疏散。”

  “永不疏散……”十月喃喃,“怎敢生此奢望。”

  “不是奢望。”他语气中带着令人信服的坚定,“只要你愿意留下来,留在这我们便能一直在一起,不受思慕盏三年所限,不必理会时光流转。只有你和我,我们永不疏散。”

  他摘下一串迎春花,编成手环戴在十月的手腕上。

  “这里是你为我修建的人间仙境,你曾在此处等了我一辈子,过往的年岁你受了太多苦,从今往后我们就在此处,旦夕相伴,制香逗趣,天晴时赏满天繁星,天阴时听雨打芭蕉,入睡时拥你在怀,晨醒第一眼是你,黄昏而立,四季迎春。”

  “难道你不愿意吗?”

  “愿意,虽然愿意。”十月脱口而出,小花所言即是她一生所想,她有何不愿呢?

  两人在此处时而打闹,时而温存。小花像是无所不能一般,令她开怀大笑,令她哭笑不得,令她怦然心动,令她意乱情迷。一千年了,她从未像这段时光那样快乐。

  他们在这只有相互,不必在意浪费几多时日,无人叨扰,不必在意人鬼殊途,更不必在意突如其来的危险。

  这里于十月而言,是理想之地。所以当司业泛起时,她显得有些局促。

  “十月,跟我走。”

  “走?去哪?”小花满眼不屑道,将十月护在身后。

  “回到现实,眼前一切皆是梦境。”

  “梦境?你凭何断定此为梦境,而你所要去的便不是梦境?这里你与我攀谈是真,一草一木是真,我与十月相爱是真,你却说这是梦?”小花对着司业丝绝不让步,十月藏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孰真孰假本就是唯心而论,司业不与此人辨虚实,只对十月道:“你必须跟我走!”

  十月万分犹豫,终是开口:“司业,这一千年来多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如今我在这里,很开心,只要能跟小花在一起,在哪里无所谓。若这是梦境,我也不愿醒来。”

  换做从前,劝言无果,梦境中又不行动武,司业此时只能是无可奈何,但如今他通晓情爱,便知该如何应对。

  他看着十月,只说了一句话:“你迷恋于此,可想过外头的花自量?”

  一句话里包罗千言万语,惹人深思。

  她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小花,泪水模糊了他的身影。外头的小花?他是否也迷恋于梦境?他在梦境中是否安好?万一他从梦境中苏醒可会遇上危险?他苏醒不见自己可会意痛?

  她紧紧抓着的手徐徐松开。

  她在这里独自享乐,那小花怎么办?外头那么多凶险,她如何舍得他一人面对?她明白内心深处对此处的贪恋,但她一想到外头的小花孤身一人便心痛不已。外头风雨交加比不得此处阳灼烁媚,但在外头她和小花一同撑伞,一同淋雨也好过冒充明媚。

  千年期待,她要的是与小花真真正正地在一起,她的小花是要成为除鬼为道的大英雄。

  不能再逃避,不行再贪恋。

  四周迎春花海翻起海浪,一阵一阵地消失不见,连同着木屋以及木屋里朝她微笑的人影。

  司业侧过头,十月脸上的怅然若失那么明显,他问:“思慕咒未解是吗?”

  十月闻言讶异,此事她尚未见告司业。

  “我听见你与花自量说的话,再看你如今的梦境,便能猜到。”究竟他已不是原来那个司业,“我舍弃了不伤不损之身,对你与花自量的情感也能懂几分,不管你与他剩几多时日,真切爱过的痕迹,在世上永不用逝。”

  十月刚抹干的泪水,马上又糊了双眼。是啊,她虽然会消逝,但她和小花的爱永不用逝。

  “谢谢你,司业。”谢谢他千年所作所为,谢谢他放弃不伤不损之身涉险相救。

  司业拍了拍十月的肩,笑道:“谢什么,我活了这么久只有你一个,称得上挚友,如今又多一个花自量。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更况且……”

  他欲言又止,十月未多问,心中也能猜到几分,想来该与守净有关,只是司业对守净从未有爱意,如今纵然明白情爱,也无法突然生情,他对守净究竟是个什么情感,或许他自己也要琢磨好些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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