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囚禁(下)
空荡荡的房内只有妙华一人,她醒后便再未入眠过,她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估摸着时间。
赖承叡将束缚她的链条解了几道,她能运动的规模拓展到床外一尺半,她将眼上蒙着的布扯下,房内装潢和她的寝居别无二致,但房内甚是昏暗,只有将息未息的黄烛发出浅淡的光。
案上摆着诸多妙华爱吃的糕点和可饮的茶水,将贴心和防范就这么明目张胆摆在台面上,除却赖承叡来过,这里除了她似乎再找不到半点人影。
她早气得没脾气了,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块,总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可吃着吃着,她就觉得双颊划过一抹抹断线般的冰凉,就着手腕擦了擦,才觉察自己哭了。
好矫情,真矫情……她心中自嘲。
“呜……呜……”
这里独她一人,她可以宣泄自己最隐秘最脆弱的情绪。
可空寂的房内也只是轻若未闻般低低的泣声。
不愿嫁的是她,说要娶的也是她,不要时闻的是她,想要独占时闻的……照旧她。
妙华也时常在想,这么些年,来来回回的种种折腾到底是形势所迫,照旧她的一意孤行、自以为是所致,她总有种种理由去做那些事,总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对每一小我私家都好的,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她自诩没有选择的余地,可她何曾给过旁人选择的余地?
她对哥哥,对自己的痴心,说不要就不要;
她对温寰,近乎自私地请求他留下来;
她对冷恂,又何尝不是杀鸡取卵的辜负。
就连叡儿,亦是她一手推出来的继任者,她在少年跌进谷底时给他唯一的选择,何尝不是料定少年一定会拼命抓住这唯一的时机。虽不至于趁人之危,但几多是不太磊落的。
另有叡儿那英姿风发却英年早逝的长姐赖漪涵,另有无数死于她夺位之战中的将士、无辜黎民,她皆心有歉疚。
她告慰了父上、母上乃至贵寓旧人,可大仇得报并未使她获得彻底的解脱,反而是新的杂事桩桩件件地向她砸来,任她忙里偷闲、苦里作乐,她从未获得自己想要的,而且她险些快无法克制自己的贪欲,她恨不得彻底消失,瞒着所有人服下丹珠,抛下所有的事,只和哥哥一起,长恒久久去哪都好。
可午夜梦回时,她又觉得后怕,觉得内疚,她若真这样做了,又怎对得起扶她上位的死者、生者。
本以为上天怜爱,纵然她这么任性、这么言不由衷地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哥哥,纵然她寿数快要,纵然锦都和北无妄海两域仍有诸多矛盾待解决,她也能有幸和哥哥做几日伉俪……
善缘恶因,终成孽果。
不外短短五年,她已走到这山穷水尽的末路。
今夜良辰吉时,本该情深蜜意,山盟海誓,你侬我侬,春睡欲晚。
话一话空山月梨孤高不言的情意,道一道长夜不眠唧唧复唧唧的相思。
哥哥,你何时会来接我?
……
门外再次传来声响时,已是翌日,只是这次来的人,不是赖承叡,而是温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