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时机

　　相较之她们二人的淡定，反倒是一旁的缨绯被吓了一跳。

　　缨绯知道自家主子何等重视鲛人，也知道主子心思通透，可主子若是体贴则乱，错听了某些个不知底细之人的骗语……

　　她不太信得过这老妇人，究竟温家所做的那些腌臜事还未处置惩罚洁净，而北无妄海那边传言无主，也是乱作一团……

　　在这么个乱局下，这老妇人竟劝城主将鲛人们送回北无妄海，只怕北无妄海那边非但不会感念城主的膏泽，反而会怀疑城主别有居心……

　　她侧身挡在妙华同老妇人中间，对妙华道：“城主，靳上将军已期待您多时，应有要事禀告。”

　　妙华淡淡看着缨绯，后者垂着眸子，呼吸不算稳，明显就是说了谎，她又岂不知缨绯是为自己着想。

　　可她也知，在不久后，她终会那般做。

　　“城主，见吗？”缨绯再请道。

　　“走吧。”她淡声道，给老妇人留了句话，“仅凭夫人的三言两语，我自是不信的。”

　　她的选择无可改变，但为何这么选，她需要一个富足的理由——一个能说服她坚定这么选择的理由。

　　否则，她又该凭何坚定而“绝情”地走完这最后的三年呢……

　　“夫人，今夜我会再来，希望到时候夫人能给我个保证。”她沉声道。

　　……

　　出了道观的后院厢房，妙华理了理袖子，看向缨绯道：“靳上将军并未等我吧？”

　　“城主，这老妇人不足信。”缨绯在妙华面前，说话向来直白，她似想起来什么般道，“上次遇着说不定就并非偶然，而是有意部署呢？！”

　　“巧合与否不重要，”妙华淡声应道，“我还并未信她。”

　　“那城主为何还给她时机？”缨绯对此很是不解，这明显有“问题”的老妇人，出于稳妥的考量，难道不应该马上审问出其幕后之人和意图所在吗？

　　“不，”妙华轻叹道，“我不光为给她时机，而为给冼鲛族、给锦都、给我自己一个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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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主，请。”廖侍郎弓着腰，敬重请道。

　　妙华任其领着入了户部卷宗库，怀中的狼崽叼着夜明珠，映得此间明亮，入目是密密排排的架子，室内的油灯是笼在防火罩子里的，四处没有什么灰，应是常有拂扫。

　　“请城主稍等。”

　　妙华颔首，“嗯。”

　　廖侍郎身材瘦削，甚是单薄，一身老态，但却很有精气神。

　　“名册都在这儿了，请城主过目。”

　　“嗯。”妙华简陋扫了眼，二三摞册子，不外堪堪三四十本，她拂衣栖坐案前，随手翻看了一册。

　　狼崽从她怀里出来，乖乖蹲在一旁给妙华照明。

　　廖侍郎是个有眼里见儿的，向前半步，仍半垂着首，适时补道：“每册约莫记有三十位，这最左的一摞是此次新录的。”

　　妙华翻到一面，顿了一下，“画叉的呢？”

　　“若是长叉，此鲛人应不在于世了，若是短叉，此鲛人应三年以上不在锦都境内了。”

　　“哦？”妙华微皱了下眉，“为何没有记下卒年？”

　　廖侍郎扑通就跪下了，言辞恳切道：“这应是早年记得不全……这鲛人名册一事，并无律法所依，只是臣等自编，私下搜集资料亦是要难上许多，难免有不祥的，非是同锦都黎民般每一户每一口都准确详尽地纪录在册。”

　　无律法所依么……

　　“既无律法所依，”妙华抬眸看向他，眼前男子双鬓染白，细长的髯毛垂落，面庞枯瘦，眼窝深邃，对上她的眸子却并无谮越之色，“又在尔等职责之外，尔等又为何编写呢？”

　　妙华随意道，神色却很凝重。

　　廖侍郎已年过半百，几经宦海沉浮，岂不知城主所意，他起初张望那么久，就是出于谨慎怕站错主，这时他苦等多年的时机就在眼前了，他怎能如此错过。

　　他义正言辞，重重拜道：“一为锦都，二为黎民，三为己心。”

　　“我都同北无妄海交很久已，他国之民，来我都境内，自应纪录在册便于治理，一能护佑我都境内安宁，二能给他国一个交接。”

　　“臣甚愧，畏温家久矣，虽感鲛人之苦，但多有惧，与同僚记下此些册子，已是臣仅敢做之事了。”

　　妙华站起身，走至他面前。

　　在廖侍郎受宠若惊的目光中，亲自扶他起身。

　　“好。”妙华赞赏道，今儿这一趟，她来得值，“往后有仗廖老了。”

　　“是、是……”廖侍郎哽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