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龙抬首

　　妙华再站起身时，额角已渗出血渍，她随意掐了个无垢诀，似个无事人般。

　　怀中狼崽“嗷呜~嗷呜~”叫着，她摸了几下，贴着狼崽道了句什么，狼崽止了声，灵巧地安顺下来。

　　妙华抬首朝冷恂道：“少主，何时去化灵池？”

　　她周身如常，无形中却又似变了许多。

　　冷恂看着眼前人，琥珀色的眸子忽而有些灼热，是越发厚重、迫切的熟悉感，牵引得他微有些迷失。

　　他握紧手中的剑，轻咳了一下，才道：“现在。”

　　“好，少主可会御剑航行？”妙华眸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冷恂的剑上，“剑不错……不用多可惜。”

　　“……御剑好说，只是，”冷恂微有些不受控制的局促，“容易袒露行踪。不妥。”

　　“哦，无妨，少主只管御剑，我来掩护。”妙华十分轻巧地说着，“很久未使用灵力了，正好先练练手。”

　　鹤生微有些激动，“是……是在天上飞的那种御剑吗？！”

　　“是的呢，小朋友。”妙华浅笑逗着鹤生，又看向冷恂，眨了眨眼，“少主，还不满足满足孩子的小心愿。”

　　“少主，可、可以吗？”有妙华打样在前，鹤生不由也小心翼翼道，眼中如闪着光。

　　“……”冷恂微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好。”

　　他运剑于半足高处，剑身变大，足以乘载三人。

　　剑上覆着红色纹脉，隐隐若现的血色蔷薇，清悠的蔷薇香缭绕着夜色，延绵夺人。

　　“蔷薇……”妙华浅声道，嘴角勾着轻笑。

　　冷恂微怔，心砰砰加速跳着，不察间耳尖染上薄红——她究竟是谁……除了他从未有人可见到这剑上纹脉间的蔷薇……

　　“与少主很相配。”妙华将话说完，便稳稳踏上剑，剑轻轻一颤，连带着冷恂灵识亦是有一瞬地酥麻。

　　剑修之至高境，莫过于人剑合一。

　　此心即剑心，剑随心发，此身即剑身，剑身乃此身之延展。

　　剑外无我，我即是剑。

　　冷恂尚未修于此至境，但剑修自入道始便向此境精修，况且结契之剑呢，剑与修者之间的感应早已难估。

　　他强稳下心神，又施加威压制住剑，剑轻鸣了声。

　　妙华单手抱着狼崽，伸脱手朝微有些畏惧的鹤生道：“小朋友，来。”

　　鹤生搭上妙华的手，壮着胆子踏上剑，“妙华”向来喜欢逗弄孩子，调笑道：“小朋友，天上风很大的，你这小不伶仃的可是会被风刮跑的哦~”

　　鹤生闻言小脸煞得一白，急得都说不出话来。

　　妙华觉察自己真吓着孩子了，单手扶住孩子的肩膀，忙哄道：“骗你的。”

　　适时，冷恂已御剑腾空，穿云而过，皎月濯濯，透明的结界在月华的洗染下，与气流接壤处露出剔透浅白的轮廓。

　　妙华默默掐了个蔽灵诀，对着鹤生道：“你瞧，这不是挺好的。”

　　鹤生睁大眼眸，满心震撼。

　　月下飞川奔流而下，恢弘的殿宇坐落山中，鎏金琉璃瓦明亮圣洁，山势挺拔如苍龙抬首，江河山川，尽收眼底。

　　“太、太美了……”鹤生有些语无伦次，赞叹作声道。

　　妙华被逗得一笑，反倒觉得这可爱无邪的孩子更明丽几分，任鹤生扯着她的衣袖。

　　“少主，偏了？”她作声提醒道，虽不知化灵池所在，但这剑往来路御……

　　“……嗯，知道了。”冷恂顿了下，将确实偏了的剑御回正确的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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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市怎酿成了这个样子……”缨绯目露惊愕，四下魔物当道，不见活人，“城主会在哪……”

　　“别急。”温寰早已不见病态，目时光沉，又使出一张追息符，可符纸未出几步便自焚为灰烬。

　　这种情形，要么是被人察觉设了禁制阻断，有么是被追息之人不存于世。

　　温寰未有迟疑，就这样祭出了混元棋，利用棋子飞快演算着，不多时便寻到了妙华的踪迹。

　　“往西。”他声音已难掩急切，心中质问，连今世都是要如此吗？

　　他拂衣立下传送阵，朝缨绯道：“走吧。”

　　缨绯忙颔首，紧随着温寰入了传送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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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鲤都粮草已被我军切断，退守的五槐关外一马平川，可谓易攻难守，元帅交我两千军力，包准一天内拿下！”周参将慷慨激昂道。

　　“噗，就这么个地方还要两千军力？”战况一直向好，徐副将一腔血气上涌，半开周参将的玩笑，半扬言道，“我只要一千军力半天内就可拿下！”

　　“徐将军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周参将亦笑着回道。

　　时闻不置可否，在沙盘中将旗插落在秋平关上，徐副将、周参将二人玩笑归玩笑，玩笑后则复是一派严肃神情。

　　兵者，诡道也。

　　天时，地利，人和，都应考究。

　　以偏概全，或是只见其表，不谈其内，更别提还未凯旋便看轻敌人……都是大忌。

　　“元帅，下一步……”徐副将话未说完，便有探子传来急报。

　　“报！鲤都派来使者议和。”

　　“议和？！”徐副将声若洪钟，对鲤都此举甚是不齿，“可真想的美呢！两年前不也是议和了，两年后不照样来挑衅，记吃不记打！本将军第一个差异意。”

　　周参将亦是道：“议和？怎么个议和法？若是和之前一样，我也不认！”

　　时闻过了眼这议和书，可真是连回禀的须要都没有，虽然，他本就没计划回禀。

　　“元帅？”

　　“你们自己看吧。”

　　“传我话，本帅不接受归降以外的议和。”时闻对着探子道，黑曜石般的眸子如反照着森黑的夜，“另，为表诚意，下次最好是鲤国都主亲自来……带着玉玺来。”

　　“是，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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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这么多文书战报竟是一封都未传回锦都，就不怕锦都某些人急吗？”绛沄幽幽道。

　　“国师，已经管得这么宽了吗？”时闻放下狼毫，将信封蜡，并未看绛沄一眼。

　　“殿下的事，可关系着我族上下，臣自当多为殿下分管些。”绛沄习惯了时闻对自己熟视无睹的态度，只要时闻未明确“赶”她走，便在这儿赖着。

　　时闻不再理她，自顾提笔写下策论。

　　她便上前研磨，近来听了诸多消息，黎华县主……哦不，已经是城主了，正在往她所期望的那步走去，而一旦走到那一步，殿下肯定会对她彻底失望，彻底归于北无妄海。

　　这篇策论不算长，全篇约莫三百字罢。

　　她默默看着，殿下于这篇书写的字迹是与那位新城主分绝不差的珠玉小楷，可她见过殿下呈与崇辉的文书，那字明白是洒脱飘逸的行楷。

　　这是写予那位新城主的策论。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而索其情……”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国必有诽誉，忠臣令诽在己，誉在上。”

　　看到最后一句，绛沄蓦地怔了一下。

　　良久，她心念，殿下啊，可能不会如愿了……

　　殿下终究不是‘臣’，而那位也不再会是殿下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