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再遇故人

　　玖黎甫一回山门，便见山门前热闹很是，自己近来虽未听闻师门有何重大消息，不外这阵式这般大，或许是什么大能要来？

　　但辰渊派向来不缺大能，这得是怎样的大能才气让这么多门生在这翘首以盼？

　　玖黎瞥了眼天色，现在才申时初分，自己向师尊禀告的是酉时归，按捺住思绪，凑个热闹也不是不行……

　　玖黎飞身落地，收起挽明剑，瞥见人群间的若雁冰师姐，甚是熟络地上前打照面。

　　“若师姐，很久不见啊。”

　　“阿七？！”若雁冰有些意外，半年时间，面前的少女变化很大，五官长开后出落得越发清丽美好，冰肌雪肤，朱唇凤目，豆蔻娉婷，步履沉稳，修为又精进了，她愣了下才认出，“补录息宁塔案牍可不易，阿七才用半年时间便完成了，真是厉害！”

　　“想来此番游历定是有许多收获吧？”若雁冰星星眼道。

　　她虽为玖黎的师姐，但对玖黎的实力实在心服口服，在修道上也时常请教玖黎。

　　“嗯，师姐若是感兴趣，我们来日可细聊。”玖黎不卑不亢微笑着回道。

　　“好啊，那就说定了。”若雁冰应道，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对玖黎道，“阿七刚回山，想来还不知道南宫师兄回来的消息吧？”

　　“南宫师兄？”玖黎微顿，自己入门来便随着师尊于清渺峰静修，在师尊的教学和自己去藏书阁进修下，对辰渊派也有一定的了解，可能是自己对旁的不太上心，竟不知这位南宫师兄是谁。

　　若雁冰见玖黎一副懵懂的样子，一下了然，这丫头还真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南宫师兄：“阿七可听过‘彼为怨灵，腹子何辜。复入轮回，方为正道’这番话？”

　　玖黎颔首。原来是司昳尊者的关门门生，简直是位少年英才。

　　若雁冰一脸仰慕地继续说道：“南宫师兄当年领导各人完成报名任务、渡过试炼，那时可谓风范独绝……”

　　若雁冰很是激动，一顿夸下来滔滔不停，玖黎欠好打断，只得耐心听着。

　　半刻后，若雁冰终于结尾道：“今日迎接的多是与南宫师兄同届进来的，另有一些慕名而来的师弟师妹们。”

　　“师姐，那为何这些年来鲜闻南宫师兄的消息？”玖黎有些迟疑，这位师兄为何多年来不在门派，这般惊才绝艳的人隐约般似被封缄在传说里，今日才启封重归于人们的视野中来。

　　“这……”若雁冰话还未说完，便听见人群中有人喊道：“大长老和南宫师兄回来了！”

　　随即众门生均是拱手行礼：“恭迎大长老。”

　　“恭迎南宫师兄。”

　　司昳尊者心中了然，寻个由头便先行回无极峰，轻声对后者说了句什么，便带着门中门生离场。

　　“南宫师兄！”

　　“师兄可算回来了！”

　　……众门生纷纷涌上去，如四方来贺般围住南宫。

　　玖黎抬眸看向那人时，顿就怔住了，那人明白是……

　　子晳哥哥……

　　也是，在入门大典上看到司昳尊者时，自己就该猜到的。

　　幼时自己只知子晳哥哥有位很厉害的师尊，自己也顺着在这位尊者门下修道，也是厥后入辰渊派才知这位尊者即是辰渊派的大长老、南暻德高众望的首席国师——司昳尊者。

　　玖黎决定抛却过往，以“阿七”的身份重新开始时，便盘算主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自是刻意不去想这其间的关系。

　　如今看来，逃避只是自己的选择，该来的照旧躲不外。

　　玖黎本想撒腿就溜，但看到陌上人如玉的子晳哥哥浅笑走过来时，她的腿似束了绳索，移不开了。

　　四年光景已往，他身量已然八尺，身姿甚是修长高挑，身着绣有流云纹的浅蓝道袍——辰渊派内门门生统一的衣饰，而外门门生统一的衣饰是绣有勾云纹的浅蓝道袍。

　　他一半墨发由鹤发带束起，一些碎发自然地垂在额前、耳侧，未束起的墨发垂于后背，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曳。

　　他面如冠玉，右眼睑下的朱红泪痣衬得他面容愈发白晳，凤眼浅垂，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似乎他对谁都是这般神情。

　　他被围拥在一众门生间，倒是未留意到人群后愣怔的玖黎。

　　玖黎克制住内心的躁动，向若雁冰道了别便欲回清渺峰。

　　自己最信赖和喜爱的兄长近在眼前，可她只是阿七了，又如何相认。况且，前尘因缘际会，现在的她还不能拾起抑或触碰。

　　急遽离去的玖黎自是未注意到南宫子晳瞥向自己离去的偏向，深深的眸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和阴鸷……

　　玖黎去千机阁交了案牍做了存案后便回清渺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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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渺峰山顶，清绝院。

　　院门完全敞开，用无声却最直接的方式迎接着归来的远行客。

　　玖黎信步入院，院内翠绿修挺的青竹如昨，布设装潢一如离去时未曾变过，春离秋归的半载时光，在这里半点痕迹都未留下过。

　　玖黎甚至有种自己昨日才下了山今日便回山的错觉，可是怎么不见师尊，低语道，明明允了为自己接风洗尘的……

　　未见着师尊，玖黎只觉归家的喜悦如被泼了盆冷水，霎时散得干洁净净，失落得就像一个没吃到糖般的小孩子。

　　“阿七。”熟悉的清冷声音自不远处传来，“长高不少。”

　　玖黎闻声即回首，只瞥见师尊端着放有美酒佳肴的托盘走来。

　　师尊向来一尘不染的白袍沾上了些许尘垢，他对此却不甚在意，摆好餐食，看向玖黎淡淡道：“入座吧。”

　　“是，师尊。”玖黎万没想到师尊允的“接风洗尘”竟真是依照凡间的规则来，更遑论师尊亲自下庖厨、洗手作羹汤了，只觉半年的游历非梦，眼下才是梦吧。

　　玖黎竟犯上作乱地想，师尊这么好的人，太适合做良人了吧……

　　不外转瞬，玖黎便被自己斗胆的念头吓到了，若不是碍于沈临疏还在这，她都想动手扇醒自己，做贼心虚地把头垂得更低，耳畔染上薄红。

　　沈临疏看着窝在席位里垂首低低的玖黎目光微顿，半年不见，这丫头似乎……

　　沈临疏并未多问，只是幻出流光剔透的翡翠杯，淡淡道：“吾闲暇时酿的梨花白，今日既为你接风洗尘，可破例饮三钱。”

　　沈临疏顿了顿才接着道：“无须再下山讨醉。”

　　玖黎从刚刚的窘迫中缓过神来，注意力转移到师尊也会酿酒这件事上，委实有些惊讶。

　　虽然玖黎另有些小内疚……辰渊派有门规，门生不行酗酒讨醉（可饮酒但不行过量不行醉），一经发现“酒鬼”在门派内游荡，轻则三十戒鞭伺候，重则闹事犯禁者甚至会被踢出门派。

　　偏生玖黎偶然间尝到了酒的甜头，偏生玖黎又不胜酒力，偏生又有门规限制，因而玖黎时常瞒着师尊，偷偷摸摸与迟月出搭伙下山饮酒，然后醉的昏迷不醒，全靠迟月出收拾烂摊子。

　　不成想，自己的小行动，师尊全看在眼里，只是未曾点破……

　　“多谢师尊！”玖黎微有些心虚地应道，不外转瞬便目光灼热地看向梨花白，她最喜欢的酒即是梨花白，今日获批灼烁正大饮酒，别提多美滋滋了。

　　“先吃些饭菜。”

　　玖黎这才将视线移到佳肴上来，芙蓉水晶虾、糖醋排骨、龙井竹荪、翠带甜萝汤，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不外自己辟谷后便鲜少进食了。

　　一是辟谷后没了进食的须要，二是这些凡食于修道之人而言，食之反而染浊。

　　玖黎是前者，主要是原因是厨艺欠佳，有心无力，便鲜少进凡食了。

　　“好吃！”玖黎尝完一只芙蓉水晶虾，忙不迭由衷赞叹道，“师尊厨艺真好！”

　　“师尊，同吃嘛。”玖黎见沈临疏并未动筷，撒娇嘟囔道，“师尊可不要让着阿七，美食一同吃才香。”

　　“嗯。”

　　沈临疏轻语刚落，便见自己碗里多了许多菜，阿七这丫头正殷勤地给自己盛汤。

　　“师尊，您尝尝。”

　　“好。”沈临疏有些无可奈何，只是浅笑了几分。

　　玖黎看了，微有些犯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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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花白淳而烈，后劲很足，玖黎虽只饮了三钱，但秉持好酒在于慢慢品的宗旨，不察间犯了醉，指间翡翠杯离手侧躺在青石桌上，一如吃醉侧躺在席的玖黎。

　　若是玖黎知道自己醉后做了什么，又说了些什么的话，可能自我了断的心都有了。

　　不外幸好，她向来不记得自己酒后行径的。而沈临疏自然也不会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