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不诚（下）

　　玖黎闻言微有些无措，眸光躲闪，不自觉间想抽回手，不外红姨却握得更用力了些，禁绝玖黎将手收回。

　　“红姨，为何需要我？”玖黎瞥向别处有些生硬地重新问了一遍最初的问题，避开红姨刚刚的言语。

　　红姨轻垂眸眼，目光空洞又绵长，似是穿过亘远的年岁、陷入深深的回忆中去，悠悠道：“你说，九零大陆上最宁静安宁的福地是哪呢？”

　　玖黎闻言睫羽微动，终是随意答了句：“如风评，九零大陆公认的福地，锦都。”

　　红姨似是早料到玖黎的回覆，露出几分苦笑，顺着玖黎的话轻柔道：“是啊，如风评，锦都仙山福地、机缘甚多。”

　　“不外是半与世阻遏的地界，平添了其神秘。众人道其好时，只不外未见其中灾横，便有了自己的片面说法。”

　　“锦都，锦绣之都……”红姨轻轻喃道，“简直有许多奇珍异草、珍稀灵兽以及一些古老的秘术和深藏不露的高人，不外啊……这里却并没有外人以为的那般宜居，抛开这些来看，倒是荒芜地很。”

　　红姨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续道：“在锦都，黑夜漫长，天光很少眷顾这座城，若按九零大陆的昼夜流转相比，那时，锦都或许隔月才气见一次曜灵，是为一月长夜一日白昼。厥后，夜渐长，昼渐短……”

　　“九零大陆许多普通的植物在这里哪怕经过精心栽培多数仍很难成活，在这里只有一些异化的‘奇珍异草’，同理在这里居住的人们……也会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中被异化……”

　　红姨收回放空的眼神，看向玖黎道：“本宫的娘亲是锦都有名的歌姬，某次和锦都一旁系权贵相识，厥后相爱。同太多故事一样，本宫的娘亲看走了眼……那亏心汉不仅抛弃了娘亲，临走前还夺了娘亲的丹珠，娘亲自此声音喑哑难听……娘亲被救醒时，被医生见告怀有身孕。一个失了好听的歌喉、又怀了身孕的歌姬自是被乐坊驱逐。”

　　“丹珠由冼鲛族人精魂凝聚而成，差异于鲛人泣泪而凝成的鲛珠，修炼之人夺之可以用于大幅提升自己的修为，于凡人自是也有诸多益处，其中最为人惦念的一点即是，冼鲛族人的丹珠有洗髓之用，资质平平的普通人可以凭其蜕变为资质上佳甚至极佳之人，这般诱惑……咳咳……简直是有些大。”

　　“冼鲛族只是鲛人族中一个很小的分支，栖居在沂水尽头处的深海，与人族本是宁静相处，互不侵扰，久而久之，一些对人族生活充满憧憬的冼鲛族人便化作人形来人族地界生活……咳咳……不外好景不长的是，冼鲛族人丹珠被某些自私自利、心术不正的修士和贵胄们觊觎。冼鲛族人开始不被人族平等看待，而是被当做任人类肆意索取的物。无数冼鲛族人难逃一些势力的蹂躏糟踏，一时间黑市上甚是流行丹珠竞卖……”

　　“离了丹珠的冼鲛族人不会立时死去，而是变得极其虚弱，不能化为原形回到海中，只能以残烛之躯等着油尽灯枯那日的到来……咳咳，娘亲陪我到三岁时，再也撑不住，化为虚无缥缈的雾散去，失了丹珠的冼鲛族人在世间是留不下一点痕迹的。”

　　红姨说这些话时平静极了，玖黎却泛起了不知是何的思绪。

　　“咳咳……”红姨剧烈地咳嗽起来。

　　玖黎忙向红姨传输自己微薄的灵力，却惊觉——

　　“怎么会……”

　　自己的灵力无法传给红姨，玖黎不由分说地把上红姨的脉搏，虚弱得不像话……

　　“丹珠！您将丹珠给了我？”玖黎定定看向红姨，眼睑都充斥血红，“您不应……求您取回您的丹珠……”玖黎有些语无伦次，感动、恼怒、愧疚、不解……太多的情绪压在自己的心头，玖黎直愣愣地跪在红姨身前，支吾道。

　　“傻孩子，起来。”伸出苍白的素手欲拂玖黎起来，“咳咳……”

　　“这是本宫自己的选择，况且，这件事上你不欠本宫。”

　　玖黎垂着眸眼压抑着自己跪在床前，红姨也微垂了眸眼淡淡道来：“本宫是冼鲛族人同锦都人的子女，恩怨深厚的两族人的结合是罪孽的……先代领主死前立下的咒怨将永远陪同着本宫，本宫的孩子亦然。”

　　“你应会想，这与你又何关。”红姨露出温和的笑意，落在玖黎眼里却显得有些苦涩。

　　“因为你的命格不仅主生，还很特别……本宫只能回以最初的话，你的身世不应由本宫一知半解地讲与你听，你有自己的机缘。”

　　“到本宫跟前来些。”

　　玖黎木木地照做。

　　红姨轻轻握住玖黎的左手，将一银质的手链系在其上，指间轻点，手链幻出灼人的红芒，发出一声脆鸣。

　　“这手链是岑州银晶所制，能压制你体内的双生同根蛊。”

　　“本宫的麟儿即是与你一同被种蛊之人，只有这样，他才气挣脱先辈的诅咒，如普通孩子般长大……”

　　“本宫与其日日受心魔折磨，倒是不如这般得个解脱。”

　　“丹珠也算是本宫对这段日子你所受的苦的弥补，本宫真心实意希望你能不怀芥蒂地收下，本宫不求你原谅本宫同晖亲王为了自己的私欲掉臂你的意愿……咳咳……而强迫你告竣这种蛊一事，只希望你勿要为此事所困，阻了修行。”

　　“现已言清，去留随意。”话虽说的决绝，手却依旧抚在玖黎手上。

　　玖黎凝眸看向交握的手，半晌抬首露出会意的微笑，用灿灿的眸眼看向红姨：“红姨，有缘再会。”

　　红姨微顿，凝眸对上玖黎的目光，轻道：“一路珍重，有缘再会。”

　　玖黎回握住红姨的手，没有离此外外交，只是如闲聊般自然地问道：“红姨，我走前可否见见小世子？”言罢俏皮地眨了眨眼。

　　红姨本愣怔的神色转瞬间染上惊喜，带着有些意料之外的厦悦，露出温和的温笑，轻柔道：“虽然可以。”

　　……

　　玖黎悄悄来到小世子房间时，这娃娃还睡得正酣。

　　玖黎轻轻凑上前去，看着摇篮中的娃娃，脖颈上挂着一长寿锁，上面刻着“昗”字。

　　新生儿的肌肤另有些皱巴巴的，小嘴还啃着小手，吃得很香的样子，玖黎忍不住逗了逗他，伸出素手微微揉了下他的嘴、鼻，还顺带扒拉娃娃啃的手，惹得娃娃有些“不满”地伸手驱赶玖黎不循分的手。

　　玖黎见好就收，轻轻弹了弹娃娃的额头便收回手，凑近其耳边轻轻喃喃道：“小娃娃，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丑呢……”娃娃似有感地嘟囔作声。

　　“哼……嗯。”

　　“好啦，不逗你了，”玖黎不禁弯了弯嘴角，“小娃娃，你可得好好长大，否则……”

　　玖黎微微瞥了眼他嘟嘟的小嘴，用很是温柔的声音威胁道：“否则，姐姐可不会饶了你。”

　　……

　　玖黎随意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和部门干粮便披着落日的余晖自晖亲王府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