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访长明（上）

　　或许三十来息后，暮黎抱着怀中的娃娃进入长明王府后院。

　　算着时辰，皇宫中应还在筵庆上明节的兴头上，若以往年老例，于宫禁子时前半个时辰前散筵，则另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六六，你房间在哪？这么晚了，不早点睡可长不高哟。”

　　六六被戳中痛处，一点就着，探头辩道：“我才不矮，我只是……唔……”

　　话未说完便被暮黎用手堵住，虽然今夜上明佳节，王府守卫轮值较少，相较于平日，守备不那么森严。

　　但暮黎已发现长明王府隐匿的暗卫，好不容易甩开刚刚那伙人，这会儿听着消息，多数过不了一会儿便会跟到这。

　　暮黎扬起嘴角，心道鹬蚌相争倒是省了自己不少事，当务之急照旧赶忙先离开这，免生不须要的变故为好。

　　思及此，手不由更紧了几分，弯腰凑近娃娃耳畔：“你房间在哪，不想被捉回去就麻溜点带路。”

　　“被威胁到的”六六不情不愿地嘟囔道：“那你跟紧了，别怪我没提醒你王府里机关、多、得很……”

　　在他说话间，暮黎已经拆了一个机关，凝眸看着手中的残骸，随口应道：“这机关做的就一般吧，快带路。”

　　六六小娃娃一脸黑线地在前瞬移带路，而暮黎则徐徐随着研究起遇到的机关。

　　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六六的卧房，期间暮黎随手撒了些安息粉末，到了后便将已经有些昏沉的六六放在书桌前的软榻上睡着——

　　房间不是很大，有着长明王府一贯的气势派头即文雅且死板冷硬的格调，虽然可能顾念在六六年纪尚浅的份上，内设照旧部署的比力温馨。

　　此外很明显的是六六房间周围的机关越发精巧，看来长明王对六六照旧较为上心，而且就目前来看，应该也没亏待六六。

　　唯一的不足就是看管孩子的力度不太够，与昼城近来可不太平，各方势力早已暗流涌动……

　　放任六六在外乱跑，不是上赶着送羊给狼啃，稍有不慎羊怕是连渣儿都不剩。

　　不外……话说回来，虽然六六是有些小智慧有点小天赋但这王府的暗卫守住他也绰绰有余了……

　　所以，这是“他”故意部署的。

　　正得解的暮黎微不行查地叹了口气，眯着双眸揉了揉眉心，来人已经敛了气息到了一会儿了。

　　在短暂的静默后，暮黎平复下气息，才淡淡道：“不知左右引我来此所为何事。”话语间夹着些不耐。

　　一身姿修长的男子自内间走出，右手挥袖一拂，将房间的灯全然点亮。

　　他身着绣有青竹纹脉附上金边遮盖的藏色朝袍，一半墨发由白玉冠簪束起，右眼睑下有点朱红的泪痣，步履平稳但微微攥紧的手几多透露出他的一些思绪。

　　究竟纵然当不了布棋人，也没有谁愿意当任人摆布利用还毫无察觉的棋子，暮黎不喜欢被人牵着走，况且她本就不想再见到眼前人更不想与之扯上半点关连。

　　男子唇色微微泛白，面无血色显得有些病态，嗓音降低清冷略含苦涩：“小玖何须明知故问。”

　　“不，左右的心思小女子向来猜不透，否则也不会被引来此处，不是吗？左右照旧敞开天窗说亮话的好，”暮黎顿了顿，“另有，左右唤错了，我叫暮黎。”

　　男子闻言缄默沉静半晌后微微咳嗽了一阵，手扶着屏风，额上青筋微显沁出层薄汗。

　　暮黎本还在想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听着他弄出的消息，内心莫名纠的慌，越发急躁了。

　　等男子止了咳嗽，不由语气更冷了几分道：“才三年不见，未曾想你……左右身体变得这般差，看来这长明王当的并不如外面传言般的风物顺意。”

　　暮黎看着病娇娇的男子复有些无奈隧道：“左右照旧先坐下谈吧，病恹恹的别话未说完便自己倒下了。”

　　言罢用灵力温好茶水，从袖口中取出一白玉瓶，倒出一枚药丸，连同茶水递给男子。“服药。”

　　男子一阵恍神，迟迟未接已往，暮黎等的有些不耐，这才抬起眼眸看向男子审视这三年未见的“故人”。

　　“接？”

　　男子面如冠玉，凤眼微垂，鼻梁修挺，较之三年前，面部轮廓越发瘦削尖锐，更添几分成熟和清冷，在烛光的照映下，暮黎透过他漆黑的双眸看见自己的倒影……

　　“谢……谢谢。”

　　男子伸出指节明白的双手从暮黎手中接过茶水和药丸，致谢显得有些局促。

　　待他服好药后，暮黎才开口道：“若与寂老将军的檄文或是……密函有关，我爱莫能助。”眼眸微瞥向窗柩，月华如霜，携着窸窣的竹影。

　　“不是此事。”

　　青衣男子淡淡接过此话，坦然道，“我简直是有意引你来此，不外并未有想利用你之事。”

　　“嗯？左右此番所言所行倒是有些凌乱，这并不符左右的作风，莫不是又要给小女子下套了。”

　　言罢，暮黎讥笑地勾了勾嘴角。

　　“或者说，长明王大人，你觉得这样玩不够尽兴，想把局搅得越乱越好，看一群棋子怎么在你布好的棋盘里做尽丑态吗？”

　　“我……”

　　长明王微微吐出一字后，不再言语，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无论作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衣袖里的手无言间攥得更紧，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心里不停警告自己不要失去理智。

　　究竟自己这么多年来向来如此了，无须向任何人剖白自己的……

　　他稍作敛息就着自己一贯的淡然神色，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