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梁公公奉我之命彻查后宫,在前禁军统领周双的住所处发现了些蛛丝马迹,便又抓了几个侍卫宫人严刑逼问,终于找到一小叠信件。
梁公公向我呈上信件,我一封封摊开,都是熟悉的字迹,而满篇的内容与我之前所得的消息大相径庭。
“皇上,那些人招供,这一切都是周双的主意。是他故意截下上皇送出的这些信件……”
他截下夏云初送往旧部的这些密信,是因这些信里体现了对他旧部的婉拒。周双鸡贼地只给我看表述意思有歧义的信件,是为了误导我,他要离间我和夏云初的关系。
夏云初并没有想叛逆我。
周双这忘八,死了还要摆我一道,我对他谢谢个屁。
“传旨,禁军都统周双罪犯欺君,即便死也不许安宁,将他尸首挖出,暴尸三日!”
“遵旨。”
27.
我在院落门口停下,让宫人留在原地,自己端起一碗银耳粥进去了。
我误解了夏云初,还折腾了他好几天,照原理来讲,理亏的是我。但身为帝王是不行以轻言认错的,我一路慢吞吞地往前挪,一边思索待会要与他怎么说为好。是委婉地认可错误,照旧就当无事发生——作出选择相当艰难。
最后我停在他屋门口,正当准备继续犹豫时,我听到了屋内的响动。
有哗啦作响的水声,另有人的呜咽和挣扎,里头四五人,消息很粗暴。我悄悄推门而入,那几个太监围着一个木桶似乎在不停奋力按下一个工具。
“你们在做什么?”
我好奇地问一句,他们一惊,转头见是我,吓得纷纷跪下。
“皇上,奴才们是……是……”
我把银耳粥搁在一旁,刚刚的什么兴致也都随着这碗粥弃捐了。
夏云初趴在桶边半咳半喘,他不着寸缕的身体仍泡在水中,两只被捆束的双手艰难地扒着桶沿,湿透的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看起来狼狈不堪。即便如此,那条蒙住他双眼的白布依旧恪尽职守地留在原处,不让他见得半点光。
我是第一次撞见他遭受这般看待。虽然命令是我下的,但到亲眼所见时,心中仍不禁百味杂陈。
奴才们怕极了,一个个都不敢看我。其实他们只为讨好我,是无错的。我不会怪他们。
“把他从里面弄出来,然后就都出去吧,”我道,“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28.
他以被吊起的姿势跪在我跟前。银耳粥已经冷了,早被端走倒了。
我███████████████████████████████████████████████████████████████████████████。
我突然说:“我找到秀姑的尸体了。”
我能感受到他满身的僵硬。秀姑是曾在宫中照料过我的老宫女,一直陪伴我左右。我被逐出皇宫时,也只有她与我同行。
“当年途中遇到刺客,秀姑……秀姑为我挡了一刀……她临终时还记挂着我的安危。当年我好不容易才挖坑埋了她,也没法立碑,还好留了记号,现在才气再找到她的尸体。她是这宫里唯一对我好的人,我会找个风水宝地将她迁去。”
我搂住他:“还记得么?秀姑替我打掩护,让我跟你出宫,到城里放花灯……”
那一晚,城里繁花似锦,点点灯火璀璨,是我永远无法忘怀的快乐时光。
我转到他身后,低下身姿抱住他。
我在他耳边浅笑:“……你知道,我在花灯上留下的愿望,是什么吗?”
我████████████████████████████████████████████████████████████████████████████████████████████████████████████████████████████████████████████████████████████████████████████████████████████。
29.
我知道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情愿做这些事,他应也是一样的。许是他的不情愿已经积累到顶,当天夜里,夏云初发烧了。
30.
“云初哥哥!求你……不要把我逐出宫!你明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做!没有下迫害皇后!你为什么不信我……”
“元常在,该上路了,走吧!”
“不!我不要!云初哥哥,你知道我义父的,他只视我为棋子,我若被逐出宫就对他再无价值,我基础回不了王家,出了宫就是等死……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还不走?!快来人,把这疯婆子拖出去!”
“你明明说过永远信我、永远只疼我一个的!你骗我……你骗我!”
“元常在,走吧!皇上不会为你转意转意了!”
“……”
“快走吧!”
“皇上……我恨你!”
……
他在半梦半醒中一声降低的咳喘将我从往昔的旧梦里惊醒。我摸摸他的额头,照旧很热,便起身又换一块酷寒的湿帕子给他敷上。
“皇上,五更天了。”太监在外提醒。五更天,该起床上朝了。
我留恋他的体温,有点舍不得离开,便抱着膝盖又在他身旁坐了一会。
“怎么样,还难受么?”我抚了抚他的脸颊,“朕体谅你生病,这几日便除去你的脚镣,以后是否再免,看你的体现。”
我见他尸体一般毫无消息,心道是讨了个没趣,便唤了太监进来伺候我洗漱易服。
哪知,当门被推开的刹那,他一把揪住了我的衣袖。
“唔……嗬……不……”他惊慌失措,另一只手努力攥住盖在身上的被子,以遮挡被蹂躏得四处红痕的身体。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便再令太监退了出去。
“今后上皇的一切事宜都由朕亲自处置惩罚,他人不必再多加伺候!”
31.
我上朝回来,一进屋便发现,他还保持着与我离开时相同的姿势瑟缩在被子里。当发现有人进来时他微微抬头,显得有些紧张,但当听到我的声音时,他恰似松了口气。
“我知你不愿被那帮子奴才们碰,所以今后就由朕亲自服侍你,你兴奋么?”
他没有反映。我换下他额头上的帕子,摸了摸。他的烧已经退了,但看起来依旧很欠好。他的唇本就生得薄,如今失去了血色,恰似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一道缝。
“从昨天至今你还没吃过工具,你想吃什么,我叫御膳房做呀?”
他摇摇头,只转过头,无力地盯着我。
我很怕他这么看我,如同他将死了似的。即便我知道他受了我的血,应是死不了的。
“吃点工具吧,银耳粥好么?”我放缓语气提议道,“我叫厨子多加些糖。”
我记得他喜欢吃甜食。而这回,他没有拒绝。
于是直到银耳粥端来、由我亲自喂他喝完,我都没有说更多的话去刺激他。
32.
有好一段时日,我没有再强逼他什么。他恢复了稍许的自由,却仍不开心,对于练习走路这件事也再无一开始那般积极上心了。每天我离开时他是什么姿势,回来时照旧什么姿势。我领他洗漱,帮他梳头,但不外我终究不是个特别有耐性的人,况且我日理万机,时日一长便对这些小事觉得急躁,便又唤了两个小太监来服侍,他们服侍他时,我就在一旁批阅奏折。
有我在旁,他们很规则,不敢逾越半分。他们替他擦身,洁净的白布从他的胸口向下至大腿,再划向脚尖……
我觉得有些口干,奏折也看不下去了:“你们都下去吧,朕与上皇有‘要事’商议。”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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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一切平静下来,我心满意足地窝在他怀里突然道:“吴家的人被安置好了,被发配去了苏州。”
“……”
吴家是他的母族,也是他尚在世的最后的血脉至亲。
“随行的另有你以前痛爱的两个妃子,是你后纳的,我不认得。总之他们都出了宫去,我已为他们部署好,你不用担忧他们接下来的生活。”
我抬起头,发现他也正静静地看着我,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在烛光的映衬下恰似又升起了一丝色泽。
我听说那两个妃子为他生过三个孩子,但是很不幸,都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夭折了。
我搂紧他:“云初哥哥,我不管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只要你像现在这样留在我身边,我可以允许你,不再动你的亲人半分。或许待过个十年二十年,等时局稳定天下太平,我就将这皇位找小我私家让了,带你云游天下逍遥自在……”
一只手抚住我的脸颊,他要我看他。他很严肃,本就拧着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不行以!”他无声地说。
“什么不行以?”我不明白。
他发不作声,无奈只能拉过我的手,在我手心写道:“皇位,非同儿戏!既得之,该珍惜!”
“我只是一说,又不是真的,”我嬉笑道,“我能爬上这个位置,自然拎得清,不会随便让出去的。”
“……”
可我又道:“以前,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位子;但当我真坐上了,却又觉得无趣的很。宫中礼仪繁多,出了这个屋,我在其他人面前都必须装得人五人六的,好维持自己的威信,一点不是我以前以为的那样好玩。”
“厮闹!”
他的呵叱不仅没令我生气,反倒使我发生了一丝愉悦。
夏云月朔直都想当个好天子。可惜他时运不济,受宵小陷害。之前我以为他是想东山再起,重掌帝位,但看来,他现在是把指望都寄托到我身上来了。
“你要我不厮闹,可以啊,”我开玩笑地说,“为朕生个皇儿,朕有了后,就不会厮闹了。”
他一滞。我的两条尾巴在他眼前左右晃动,但到底不会真的刺下。
为我孵化子嗣是会丧命的,我怎么舍得害他的性命呢?
(众人:WDM!她真的想让燕头给她生孩子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