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水神，是数万年前诛仙剑传人的战神之弟？”我想起了书斋南墙上那副画像，适才警觉问道。
他所言之人莫非就是那画中人？
“虽然，正是他，这天下间除了他，另有谁敢在敛天阁上招揽天下英才？”他嘴角弯出浅笑，忽做眉目慈祥状的看着我。
听他所言，我倒是心泛涟漪，怒火无名消了几分。
小蝶见我神色怪异，附耳轻问，“主人，你忘了吗？仲伯临死说让你好好在世，不要复仇，不要有恨……”
“我虽然记得，你放心，我有分寸……”我抚慰着打发了她。
自知是这丫头生怕我失事，也怕这男子别有居心，仲伯离世这段日子她倒谨慎许多。不外拜师学艺使得自己这一身仙骨没有白长倒是不会有错，这于仲伯遗志似是没有大的冲突。我心想着，愈发对那敛天阁更是来了兴致。
“虽然去！”我一改先前的疾言厉色尽力赞同。“那，请问这，这，这位大侠，你也是要去凌云峰敛天阁拜师？”我冷静一想，仲伯之死确不是他的责任，而如今他也确是直在帮我，几分理智恢复心头，故而转圜了些语气来应对。
“是，我也是去拜师的。”他莞尔一笑，白瓷样的牙齿晶莹剔透。
“啊？你的术数如此高强还要去拜师？那你说我家主人这样的，去了，能，能行吗？”小蝶瞥了我一眼，也似乎心情愉悦了不少，竟顾得上双鬓绯红忙殷切替我发问了。
我……汗。
“心有所想，事必有成。”青衣男子笃定的说道。
字字掷地有声，声声铿锵入耳，令我我心服口服。
我和小碟忽地双双盈盈一笑，日光旖旎舒尔打落在男子袍上异彩特殊，我二人齐齐看向他。只见如墨玉般乌黑的头发夹带着淡淡的光泽被他垂在身后，高挺的鼻，绝美的唇，满身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的高尚与典雅——看起来是断然不像个坏人，如今得空细看，再加听他所言，又是加了几分好感。
“那好，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如果决心要去，那咱们现在就上路吧。”他折扇一合，双眉一挑，利落嘱咐道。
我三人在在仲伯墓前拜了又拜，深知自此前路不转头。
是时候要走了。
青冢荒芜斜日沉沉，万古遗恨草木深深……想来古来离家简陋皆因无家可归。凌云峰，虽说是距离昆仑山脚只生生到山顶的路途，这一行去，却不意得竟这般遥远。
这一上路，看山走死马，也差点死了人。
闲来作伴，我三人熙熙攘攘话多了些。我知他叫连城，是从凡人历经百世才修的的一小我私家仙，也正因如此，天上地下人情世故，轮回转世仙界轶事，但通常跟人跟仙有关的逸闻趣事，经他这百余世轮回修炼尽然早已了然于心到了万事皆通的境地了。用他的话说，自称“事事宝鉴万事皆通”定然不虚，并扬言这是起码的求生之道……我一路洗耳恭听不敢怠慢，乍听之下觉察这点无中生有的本事上他倒是跟小蝶有几分相似，都是自诩事事皆通人情练达的好神仙。
殊不知日久见心，时候一久，我还真就不得不认可他确是一个比小蝶更要八卦博学的仙。而且亦然也明白了，原他那股子由里至外让人讨厌的高冷气质全然都是装出来的——只因不熟。
适才我又悟得了一个原理：原来长得帅的神仙纷歧定都高冷，另有可能是个隐藏极深的逗比。
“你脖子上怎么一直挂着那个石头？还挺悦目？”青衣男子，不，也就是连城，一手啃着一只烤红薯一边裹挟着满面好奇的问。（他先提出来饿了喧华着要吃工具，便带着小蝶在凡人田里偷来的，至于神仙需要吃工具吗?不，他纯粹是因为嘴馋。）
“哦，这是我从小就带着的，我是仲伯捡来的，他说见到我的时候这块石头就一直陪同着我，所以我从不摘下。”我咬了一口自己的那根被烤的黑不溜秋的甘薯毕恭毕敬的答着。
哎，路途遥远，精灵也要果腹啊。
我摸着胸口的这块七彩玲珑石，他这一问我才意识到，是啊，不知不觉这石头也已经陪同我三万年。现在的它在阳光的洗礼下愈发璀璨醒目，沧海遗珠般绚丽多姿，难怪会惹的这般神仙都侧目侧目。
“原来如此”。连城点了头抨击性的又啃了一大口。“看来你也是含石而生，本命特殊啊。”他忽的眉毛一挑打趣我道。
“你的意思是另有谁是含石而生？”我愈发好奇紧追不舍。
“我也是听旁人说的。”他嘴里呜哝呜哝。“说那九天上的神瑛侍者曾经到凡尘游历，其时即是化作了一名口中含着玉石的男婴而生，厥后在凡间历了一段情劫之后刚刚得以飞升重回九重天，这段故事其时凡间很是有名，说是厥后另有个凡人姓曹的书生写了一部小说似乎叫什么《石头记》的就是讲的这个故事了？”
“认真？”我眼睛瞪得愈发圆溜。
此番言语瞧着这厮果真是博学多闻，不外也是絮叨的紧。说来有愧，我也算是博览群书腹有墨水之人，怎的单单这等奇书听都未曾听过？
可言归正传，眼前这个仪表堂堂气质若兰的神仙很难让人将他和话痨之类的词语发生联想，可他却是实至名归。且正因他的健谈，我们很快都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纯洁的友情是一日千里，更有一番相见恨晚的感伤，就连小蝶这样自信心爆棚的小精灵都市煞有其事的叹息拉着他长长的衣袖花痴一般赞说他口才万里无一世间奇人……连城则是如沐东风自得至极。其实仔细听来这话里酸的很，实际上就是气不外他竟比自己还“博学（八卦）而已。末了不用片刻，二人又会因为一些鸡毛琐事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聒噪是聒噪了些，倒是清减了许多孤寂。
连成说，自雪苑到敛天阁要跨越八十一道险壑，横渡四十九道急流，到了那紫烟消沉之处即是去除了。且，这一路拜师学艺只能用徒步用走不能使用仙法，说这是去敛天阁的必循的规则条款，以讲明拜师学艺的诚意。难怪要走死人了……
小蝶听了这话只啧啧一叹摇摇头，深嘘一口气煞有其事的耷拉着脑袋现了原身，翩然间便化作一只蝴蝶，附在我肩头。——省了脚力了。
……
除却体力劳累，话说这一路上可着实不大太平。
虽说有了连城这个术法高强的地仙作伴，可以勉强凭借那缭绕的仙气辟邪除魅冲杀小鬼，可照旧于我而言，却照旧如斩妖除魔西天取经般艰险。这可不，刚出了雪苑不久我们便遇见了一个红衣女鬼，她趁着夜色站在石桥旁边披头披头散发舌头伸的老长，铜铃似的眼睛火辣辣的恼恨的盯着我们，盯着盯着突然从自己的胃里划开一道血口，血口中生生揪出一条条金子出来眉飞色舞的招呼着我们已往。虽然须臾事后，她见我们不为所动，继而间便又酿成一堆附着无数的蛆虫流着脓水的白骨，金子也无影无踪了——看来，她只是吓吓我们。
我自是大跌眼镜，没让她的演出失望。只没成想天天惦念着遇鬼，而如今真遇上了，却不得不被这鬼的惑人伎俩浅显的有些许失望，起码有个色诱什么的也不至于这般马虎。
连成说，这女子约莫生前是人间豪富大贵的富家女子，吞金自缢而亡，这是看看哪个胆小贪财的的倒霉被她吸引已往了，好吓死超生呢……我长了见识。
谁知过了这遭，刚刚平息了片刻，没想厥后路过一片孤坟的时候又遇上了几个枉死不久尚未投胎的孤魂，他们尾随我们一路只为苦苦恳求我们助力超度，烦的紧，幸亏连城几个决法下来才将那些野鬼打发。而至于这之后那些厥后遇见的几个草精树怪呢，许是自觉法力不及连城，只是让我们绕着林子多兜了几个大圈子，使了几个鬼打墙之类的数术之后，也便私心作罢。
千燕逐秋白昼过，风卷云浮夜未央，倒是一路颠簸一路离奇。
凭借两条腿走路的我和连城腰酸腿软不说，还要忍受小蝶一路呼呼聒噪的梦呓。可连城仙术卓越，而我相形见绌，这可不刚刚过了第二道沟渠就已然累到四脚朝天，猛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也化作一直毛茸茸的银白色狐狸赖在地上晒太阳不走了……连城无奈，许诺将自己那百世以来所见所闻奇闻异事尽情宣露与我聆听聊以慰藉，我才勉强应了，再次启程。
诚然而语，他那百世经历轮回机缘认真比书上写的还要精彩都是后话了。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世上没有一劳永逸的苦乐。
白昼还好，每每到了夜半梦回，仲伯便会如期在我梦里泛起……那一次次一遍遍灰飞的场景和彻骨揪心的痛楚便会又会冷不丁的冒出只需瞬间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带走我身上所有的温度。每次惊醒，径曲梦回人杳……如此严寒寥寂。
幸亏身边的虫鸣声如此绢细悦耳，晨露冰凉甘甜盈盈卧在叶间，暖和的夜似雾朦花般美好，我的身边另有睡得正酣小蝶和风餐露宿的连城。
彼时的我时常会取根翠竹敲拢若干，连声在心里默念几遍。
镜汐啊，你要坚强。
天上，疏月挂云端，翠影临山末……远方，荒原林立着几方崎岖起伏的坟茔。我自知，那荒原后，即是我一心要寻的地方——敛天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