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曲终人散

　　有没有发现：越是话少的女人，越记仇；那份平静隐忍似乎是向后拉的皮筋，亦或是她在调整瞄准的角度，“嗖”的一声复仇之剑就会刺破人心；人性的宽容漂亮早就被她剔除洁净。

　　这个世界要是有妖怪，那一定是沈一柔；她活得最像人，顺从的外表，一张得天独厚江南美人脸；循分灵巧的读大学，做一份早九晚五的事情；适时的找人结婚……;因为丁瑶知道那一切都是她在伪装，那一切跟她毫无关联，她不外是套了一个免受世俗刁难的外衣克制地在世；所有看似和善有序的关系都不外是掩饰，因为她畏惧情感牵绊、畏惧别人过多地理解；若丁瑶是“人间寻红尘”，她沈一柔即是“不存色想”；真正是一对情与空的坚持；

　　那天让她那么尴尬的使气走，这不今天就要舍命陪君子请她看戏曲。剧院请了沪上班子来小城演出，现如今看戏的人少看影戏的人多，难得有名角愿意来小城，演出的剧目有《四面观音》、《竹林记》、《荆钗记》。

　　临开场另有传统的唱剧目，偌大的剧院里冷冷清清坐着几十人，丁瑶说话都不敢高声：“看我对你多好，知道你喜欢这些个咿咿吖吖。”沈一柔正在兴头上，眉梢带着喜：“不是公务员的赠票吗？”丁瑶一时语塞，看看场内，在场简直实都是些拿了赠票的公务员来捧场的，虽然有开设公共售票，竟无人购置。

　　丁瑶一时满腹叹息：“昆腔从明至清，流传出无数的传奇，四高声腔中最大的昆山腔也衰退成了听不懂的骨董；孕育昆腔的江南都冷落了它，再美的花失去了孕育的土壤终归是枯竭难逃。上个月来了一个打着国际招牌的什么皇家乐团四重奏倒是满满当当都是人。都是流行“哆来咪发唆”、鲜有“宫商角徵羽”。现如今附庸风雅，都要选个西式的，越是抽风式地谈“振新传统”越是跟泄了气的球，宣扬不起来。”

　　沈一柔实在嫌他聒噪，打着惊奇的口气打断道：“你不看字幕，不也一句也听不懂呀。另有《荆钗记》这是元曲目而来，和《白兔记》、《拜月记》、《杀狗记》并称元代四大传奇，合名“荆、白、拜、杀”。

　　丁瑶叹息她这票迷的知识维度，又有些将信将疑：“元代的杭州，一个废都还能整出四大传奇。”

　　“江南的市井繁荣一如既往，别被一句“暖风熏得游人醉，欲把西湖作汴州。”乱来了。”

　　“哎，沈一柔你不是最自命特殊，讥笑恋爱，可你又爱听《西厢记》《牡丹亭》这类浪漫恋爱故事。”这下看她还能强词夺理、歪门八道出个什么来。

　　“呵”沈一柔头也不撇一下的冷笑，“八句不理情呀爱呀，你就适合听那《十八摸》这类的淫戏。现如今的戏曲，再也不是旧时的草台班子，不重娱乐、不求通俗易懂、人人喜闻乐见的书生有才必落难、小姐貌美必有情、令郎潇洒必俊俏、官府无情必贪赃、家仆必忠心耿恩……；戏曲早就跳出文艺与娱乐的看法，提升到雅致自必会筛选一些粗鄙庸俗之人。我听得是戏文的雅趣和典雅，唱腔的婉转缱绻，扮相的华美典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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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终人散，照例一起吃碗小面。沈一柔接了一个电话，没吃几口就走了。丁瑶不敢多问，怕又是神秘先生。

　　回抵家收到一条短信：速来东门120-1号，贴门神进。这一看是沈一柔的气势派头，可她为何不拿自己的手机发短信。

　　已过了午夜路上空无一人丁瑶随意将车靠边，一路寻找120号。在一处不显眼的院门口果见漆黑的大铁门处贴着一对花色门神。用力拍门，震的嗡嗡直响；开门的是百里通（百里晓），神色有些焦躁。

　　“你来了。”聚宝盆桌前的烟灰缸已经堆满了冒气的烟屁股，看来这是没法处置惩罚了，才给丁瑶发的信息。

　　原来这是聚宝盆的家，怪不得神门大院，一派气象。丁瑶知道沈一柔肯定失事了，可具体如何我定要问个底。

　　“沈女人在内堂，……这事没法急。先别急……”丁瑶不等百里通说下去，径直冲进沈一柔所在的房间。里面充斥着犀牛角独占的香味，沈一柔背对着丁瑶，面前挂着一幅古画，她那双原本神采飞扬的双目，失了灼烁黯淡无神的瞪着空气；丁瑶扶了扶她的手臂，唤了一声：“一柔。”

　　依旧毫无反映，这才觉察她另一旁的嘴角挂着鲜血。“她出魂了，我们点了犀牛角、摇了三清铃也没叫醒她……”

　　“人是在你们家出的事，你别说的都是沈一柔自己折腾成这样的......”熊熊的怒火燃上心头，心想刚还在跟我一起吃面的人，转眼就成了这活死人模样。

　　“快，没呼吸了，没呼吸了。”百里通探了探沈一柔的鼻息大叫道。

　　一时，丁瑶觉得心凉透底一个踉跄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