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塔捧起金杯,再次喝下一口热可可。
这种香醇而热辣的感受能够让她保持清醒。
眼前这位波波拉城的索主已经将她扣留了多日,又用堂而皇之的借口把她带来的人离开安置到别处,使她既无法离开,又无法给萧尔送去汇报信。
阿米克那方方正正的脸已经有不少发皱的地方,浓密的头发与眉毛中有不少银丝,这些都说明了他的年龄已然不小。
在她说出自己是凭着自己的意愿追随萧尔以后,阿米克的脑袋不经意地轻轻摇动,眉头要皱不皱的模样,显然他颇为急躁。
他取了烟,又用蜡烛将其点燃,开始喷云吐雾起来。
“阿依塔小姐,我已经向你展现了效忠于库普尔家后你能获得的一切利益,”阿米克从身边的宝箱中取出不少金银珠宝又随后放下,“又向你陈述了若是不从的灾难性结果。”
接着,阿米克的语气愈发猛烈,声音不自觉地放大。
“既是你与萧尔没有签订血契,为什么又要如此顽固,不听我好言相劝!?”
阿依塔知道对方显然是急了,因而她不能硬碰硬,反是摆出温柔的神情。
“契约是一种强制关系,却不能改变人心,而人心,才是最强大的力量。
“我在追随萧尔陛下的历程中明白了这一点,他用他的坚强、勇敢与正义,熏染了无数人。
“若是你们见到了他,也同样会认可我的看法的。”
说罢,阿依塔优雅地撩了撩额边的头发。
每每谈起萧尔的时候,她的眼眸之中都市不自觉地泛出星月之光,似乎神话中的爱神“白姬”(Sak Ixik)向她施加魔法。
她有意无意地使用“你们”一词,实际上是在黑暗向阿米克透露自己知道对方的阴谋。
虽然是出自直觉,但她确信库普尔家的真人穆安其实就在现场,在一个角落中黑暗注视着她。
阿米克眉头紧锁,起了身,走到窗边,感伤着,“夜晚即将到来。这是我给你留下的最后一夜,明天,你务必给出令我满意的答案!”
接着,阿米克心烦意乱地叫来了宫廷奴仆将阿依塔带走,又付托给她提供一顿丰盛的晚餐,绝不行违背库普尔家待客之仪!
但阿依塔也知道这是最后一顿丰盛的晚餐了。
奴仆端来食物之后,出门时小声地喃喃:“小姐可得好好吃好好睡,明天开始可能得睡地牢,吃糟糠了……”
原来这就是阿米克的计划吗?
阿依塔绝不客气地将玉米饼、肉食、蔬果、酒水全部消灭洁净,倒是很快有些忏悔吃得太快以至于有点撑,影响了自己的思考。
她知道如果阿米克真将她丢进地牢,那便会酿成外交事件,损坏库普尔家在玛雅半岛上的声望!
而奇琴伊察和艾克巴兰的两家索主都很可能因此跟穆安、阿米克划清界限,库普尔家便将彻底破裂。
但是她是不是高估了自己的能量?或许在许多家族看来,她这样身世猥贱的村妇无论遭受什么命运都不值一提。
然而从阿米克一直只能软硬兼施而没有彻底撕破脸皮逼她顺从,显然照旧有所忌惮。
这份忌惮,可能并不是名声,而是此外什么。
他们忌惮的,可能是科科姆家日渐强大的军事实力,可能是库普尔家四分五裂的风险。
由于没什么事可做,阿依塔已经躺上了床,思考着思考着,脑袋也徐徐地昏沉下来。
在半梦半醒之际,阿依塔想起了在许多个夜晚,她与萧尔亲密地促膝长谈,萧尔也经常夸赞她的美丽。
她突然想到,她在波波拉城的这几天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由于担忧陷入睡眠,她连忙惊坐起来,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
阿米克为什么非要她向库普尔家效忠不行?
那自然不行能是看上她的身世。
至于她的才气,她自认为也并不出众。
而自己却那么受到接待,无论科沃赫人亚什科特,照旧奇琴伊察的索主阿诺基,抑或是今天感受到的隐藏起来的人物,都向她投来过同样的眼神。
这或许才是她陷入危险境地的真正原因!
阿依塔一时感应后脖子有些发凉,终于有些惊惧地环视四周,只见一片昏暗的房间内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房间内外也相当寂静。
如果阿米克真的将她扔进关闭的地牢,届时隐藏起来的人要做真正想做的事,那便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
她若是经历了那种糟糕至极的事,恐怕她会感应无比恶心,会感应无比难受,那可能会是她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
一旦真的发生了,那么任何外部的忌惮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她也将不会再有何颜面去面对萧尔。
阿依塔的额边渗出了一些汗,呼吸也有些凌乱。
但她没有任何证据。
这几天尽管阿米克这人的体现阴晴不定,但在这府邸中,她还没被任何人动过手脚,至少在行动上,各人都照旧小心、敬重地看待着她。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见了外面有些莫名的喧闹。
她小心地拉开门,看见走廊上似乎有人拿着火炬在跑动,随后又在一处停了下来。
她小心地摸了已往,只见两个奴仆拿着火炬,而阿米克与另一位相貌相似的男子在着急地讨论着事情。
“这是真的吗……”那位年纪也同样不小甚至有些貌寝的男子问道。
阿米克擦了擦汗,“我也不敢相信啊哥……阿依塔不是说过他正在西征吗,怎么可能突然泛起在我们波波拉城。”
“他?”阿依塔心中疑惑起来。
难道他们说的是萧尔?!
而能够被阿米克叫做“哥”的人,只有一位人物:
库普尔家职位最高的人,穆安。
阿依塔扶着墙的手有些哆嗦起来。她没想到自己的直觉竟是正确的!
“他究竟是我们库普尔家的盟友,将他拒之门外也毫无原理。”
穆安的语气中透露着不耐烦。
“这样吧,我们先赶忙将阿依塔藏起来,然后谎称她已经离开波波拉城,告诉萧尔,阿依塔有可能去了艾克巴兰,让他去那儿找!”
“不错,就依你计!”阿米克回应道。
随后,这俩兄弟和奴仆转过身来,眼看就是要拐过走廊,朝阿依塔的房间走去。
阿依塔心头一惊,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