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有那么一丢丢小洁癖
他这句话说完，余泽才猛然反映过来——
眼前这位可也是四御中的一位啊。
于是余泽连忙转头向另一边看去，那边四御的神像之中、排在首位的就是北极紫微大帝。
这座神像雕的也算是精致，不外是身穿明黄广袖袍，头戴紫金冠，手持笏板，脚蹬彩靴。那一副的妆扮，只差在神像脸上写着“他很有钱、他很厉害”。神像之旁的桌子上，一个新鲜的苹果压着一张平平整整的纸。余泽拿起来，就看见上面端规则正写着：
“大罗天阙，紫微星宫。尊居北极之高，位正中天之上。佛号金轮炽盛，道称玉斗玄尊。旋玑玉衡齐七政，总天经地纬。日月星宿约四时，行黄道紫垣。万象宗师，诸天统御。大悲大愿，大圣大慈。万星教主，无极元皇。中天紫微，北极大帝。”
余泽战战兢兢放下手中的纸，又战战兢兢转头看那一脸微笑的银枢，又哆哆嗦嗦拿起那张纸：
“这上面说的五颜六色的工具……是你？”
端方如银枢，一下子就被余泽这个“五颜六色”的形容给怔住了。
他正不知道怎么接话呢，就听到余泽继续说道：
“这里另有本关于你的……嗯？”
余泽似乎发现了什么，指着那本书的字。只见他指着的地方赫然写道：
“昔北极紫微玉虚帝君，居紫微垣中，为万象宗师，众星所拱，为万法金仙之帝主，上朝金阙，下领酆都。”
看到这句话，余泽忍不住惊讶：
“上面说你统御幽冥酆都，我作为一个鬼官都不知道。”
银枢有些模糊地说道：
“这些凡间的传记大多都是不实的，凡人从未经历过上古众神的降生时期，对于众神的来源大多都是杜撰。”
但余泽是有些执着的精神的，他就顺便问了一句：
“所以你是没有执掌过酆都的？”
银枢听到这个问题缄默沉静了一会儿，然后才越发模糊地说道：
“八十多年前我就不执掌酆都了。”
虽然银枢的心情向来都是比力淡然的，但是余泽似乎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难言之隐。于是也不继续刨根问底，转换了话题：
“那我们去住的地方看看吧。”
银枢浅浅笑了一下，就当是默认了。
工具向并排的三间房也不是很高，门装的更是小巧。以余泽的个头进门恰好擦着头皮，银枢进门时就需要略略低头了。
三间房，进门是厨房。一张桌子、两把木头凳子。左手边的灶台连接着隔邻屋子的火炕，右手边的小柜子里放着整整齐齐的碗筷。
银枢还在研究那颇具烟火气息的灶台时，余泽已经走到了右边的那间房。
按理说，既然长青子和长安子一直是居住在一起，那这就该是一小我私家一间房了。
但是掀开门帘，余泽却惊奇发现。那间屋子不是卧房，而是一间书房。
屋子依旧是不大，小窗之下放了一个小书桌，书桌旁是两把椅子。而桌子之上、是破旧的棋盘和没有走完的棋局。
余泽虽然有时思绪比力活泛，看起来不是个端庄的人。但是他自己却精通琴棋书画，写的一手好诗词、绘得一手好丹青。所以看到这书房里的工具，忍不住就多了许多兴趣。
紧靠在墙上的柜子里码着整整齐齐的书，许多书的书页都已经泛黄破损。在另一边、则安平静静躺着一架七弦琴。
银枢这个时候也走了进来，先是看向余泽，然后就瞥到了那未完的棋局，不由地感伤：
“物是人非，或许长安子走之前还与长青子约定、下一次再走完这盘棋呢。”
余泽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有些惆怅所在颔首。但是他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所以……这里只有三间房，我们已经看到了一间厨房、一间书房，难不成他们两个从前要挤一间房睡？”
银枢听到这里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余泽没有看到，还继续说道：
“那边肯定是有两张床了，否则谁睡地板、谁睡床？两小我私家还不为了这件事天天打架。”
银枢扶额：
“你为什么总是十分期待别人打架。”
余泽老实回覆：
“我只是防范于未然，考虑可能引起争端的一切事情。”
他这句话似乎让银枢的眸子中闪过有些庞大的光线，余泽却因为在看那盘棋，仍然是没有看到。他说着：
“我觉得我在世的时候肯定是因为粗心大意被人记恨过，否则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些事情。”
屋外不知在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声尖锐的虫鸣，像是刺破平静的利刃，一下把春夏之交的柔软割得鲜血淋漓。银枢微微垂下眸子，沉声说：
“那也是他们的问题，你没有错。”
这话说的可真算是莫名其妙了，余泽有些迷茫：
“我只是随便推测一下，也没认真。你也不必这么认真。”
银枢此时抬起眼，一瞬间、眼神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始终是埋藏在心底。像是用血肉之躯强行压住了惊涛骇浪，平静沉闷、却痛得撕心裂肺。
两小我私家就这样缄默沉静地又走向了最后一个房间。眼前的情况让余泽再一次有些惊讶：
屋子不大，一张火炕就占了一半。
火炕上，两个枕头依偎在一起……
余泽：
“……”
余泽：
“他们师兄弟情感太好了，我从来都不让别人跟我躺一张床上的……”
这时候银枢似乎很自然地接了一句：
“我知道。”
余泽刚想颔首，突然意识到哪里差池：
“你怎么知道的？”
余泽这小我私家有点儿小小的毛病，就是不大喜欢跟别人有过于亲切的接触，包罗跟别人拉手、拥抱、喝一个杯子里的水、吃一碗饭，还包罗睡别人的褥子、坐别人的垫子、让别人睡自己的褥子、让别人用自己的垫子……
包罗他去孟婆那里治病，他躺在孟婆那客房的床上都觉得全身上下起鸡皮疙瘩。但是他归根到底不是个任性的人，鸡皮疙瘩归鸡皮疙瘩，他却不能直接反映出来。而且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若是行军打仗、一群糙男人挤在一起睡觉，那余泽也说不出什么来。所以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忍着全身上下的不舒服微笑面对的。
现在他一想起自己晚上可能要用别人的褥子被子床睡一晚上，他打了个冷战。然而目前这种情况……他觉得自己照旧可以解决的。于是对银枢说道：
“那个……要不你先睡，我去把那张草席子刷一刷，一会儿我睡地上。”
银枢看到他的反映微微笑了笑，他微微动用灵力，从灵墟之中祭出什么工具，银白色的灵光挥洒在床上。
然后，床上的被褥全都酿成了崭新的。
余泽惊得目瞪口呆：
“你灵墟里面还放被褥？”
要害是这些被褥一看就是新的发光，完全没有用过的样子。
银枢理所应当地说：
“多备些工具，防止急用。”
但是余泽马上就发现了另外的重点：
“你既然都放被褥了，你那天为什么连把伞都不带。”
听到这句话，银枢微微挑了挑眉，然后说道：
“可能是我把伞借给了别人，忘了要回来了。”
这个解释虽然听起来很假，但是假的无懈可击。
余泽刚想顺坡下驴，告诉银枢借他一床被子，让他垫在席子上睡一晚上。结果就听见银枢说道：
“我们两个今天临时挤一张床吧。”
余泽的头皮一下子麻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碍着两人之后要相处许多日子的情面照旧忍住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
“你的灵墟里有没有装火炕，这样我们两小我私家就可以一人睡一个了。”
银枢：
“……”
银枢：
“我特别想知道你的脑袋里整天都装了些什么工具。”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没有丝毫的责怪，反倒是有些痛爱般的可笑。这种过于亲切的语气就似乎那天的那句“你又闯什么祸了”，亲切的莫名其妙，却让余泽心中一阵温暖。
余泽想，自己实在是太好骗了。别人一句莫名的甜言蜜语就让自己感动的险些要涕泗横流，这出门说不定轻易就让人市井给拐走了。
然而他问的这个很呆子的问题似乎也让银枢意识到了什么，
在神殿里金光闪闪、无人敢靠近的北极紫微大帝、玉斗玄尊银枢帝座情绪略微降低下来。他照旧那一副气质卓绝的模样，但是开口后好听的声音愣是让余泽听出一丝落寞：
“你是嫌弃我吗？”
余泽现在真的真的很想说“我真的很嫌弃你，求求你让我一小我私家睡地上吧”，但是他看着银枢那心情，心就软得一塌糊涂，最终照旧说道：
“怎么会……我这小我私家从来都不嫌弃别人的，但是……”
银枢完全没有给他“但是”的时机，接着就说：
“那我去给我们俩放被子了。”
余泽：
“……”
好的，那前去放被子的背影云淡风轻、雅致端方，适才流露出落寞神色的银枢没有了，眼前又是那个宛若星辰的玉斗玄尊了。
余泽看着他这让人艳羡的背影，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