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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家的巨细姐

第四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

首辅家的巨细姐 我是西门 2454 2021-01-06 19:38:06

  天色渐明,窗纸米色的底上,淡金色的暗纹徐徐清晰,可以依稀看出花朵的形状。淡薄的向阳投射过来,那淡金色的图案便映成了明媚的橘黄,在人眼里渐次绽放出花来。

  代儿和真儿正在替我梳妆,我偷偷瞄着一旁两其中年仆妇正在取那块染了血的白缎,她们心情像是很满意。

  一日,午后小睡初起,我觉得满身傭倦无力,正坐在窗前梳妆绾髻,怔怔入迷,突然,一阵高亢、悠长的“刚刚”鹤唳让我回过神。我望着高天,一列洁白的仙鹤飞掠而过,它们首尾相接,队形齐整,连翅膀的扇动都那么一致,雪白的羽毛闪着光,飞远之后,更像横在天际的一串珍珠。天上鹤阵方过,地下也响起“刚刚”鹤鸣。是花园喂养的丹顶鹤在回应它们自由自在的同伴们的召唤。它们受了激励,鸣叫着,展开巨大的双翼,尽力想要飞上高空,飞向远方。

  我微微摇头,低声轻叹:“圈养的清闲,樊笼的束缚……这世上的事,哪儿能两全?”

  原本心中隐约混沌的痛楚,越发清晰,越发尖锐。

  早上,代儿和晴儿调放了桌子,看着丫头们放菜。我用毛巾擦了手,过来坐下看到桌上的一碗八宝豆腐羹,红、白、青、褐四色相衬,色泽艳丽。

  我小时候有一次生病,母亲便做了这八宝豆腐羹给我吃。豆腐滑嫩,荤料柔软,素菜香脆,口感鲜香,是我影象中最美味的羹汤。代儿说道:“巨细姐最近不思饮食,隋嬷嬷见您越发瘦了,就做了这羹汤送来。”

  我笑了笑,“她有心了!”这一餐我吃的很香甜,一时吃毕,我漱了口,盥手毕。

  晴儿进来说道:“从彤女人、南霜女人来给巨细姐请安了。”

  她们是朱洛意的姬妾,她们每日都要过来问安,我却少少见她们。

  我微微点了下头。

  珠帘半卷,从彤和南霜的倩影娉婷入内,盈盈下拜,向我问安。

  “坐吧。”

  从彤和南霜依言落座,殷殷勤勤叙过寒温。

  从彤生得娇小甜美,一笑更是靥生双颊,“我们姐妹二人总想着来给夫人请安,只是夫人身子一直欠好,还要操劳府里事务,将军说夫人需要多休息,我们就不敢过来打扰了。”

  我笑笑,“一家人不必拘于那些虚礼。”

  丫头们捧上茶来。

  南霜在一旁开口说道:“规则照旧得讲的。”

  我微微一笑,听她说:“住在‘影筑’里的那个春白,也就是太没规则了!竟然都不外来给您请安!”

  “影筑”是府里一座自成花样的小院落,原来是当年朱洛意养病之所,小小巧巧,前厅后舍俱全,另有一门通街。朱洛意将“影筑”拨给春白居住,我是知道的。而且,我还听闻是因朱洛意怜惜春白体质虚弱,让她多多静养。

  权臣世家里的女人们为了争宠夺爱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我心想着,这位春白既然能够从众多姬妾中脱颖而出获得朱洛意的另眼相待,肯定是有些手段。

  “她是个什么工具,就是个用银子买回来的歌姬,仗着有几分姿色,傲气的很,总是闭门谢客,昨日我和从彤去看望她,竟被拒之门外!”南霜越说越激动,“她身子这样虚那样弱的,却能整日用些淫词艳曲勾着将军去看她!”

  从彤施了胭脂的脸颊被杯子盖住一半,眸子眄已往,瞪了还在喋喋不休的南霜一眼。

  我十指纤纤接过代儿递过的茶盏,微微掀开的掌心里,掌纹浅而清晰。如冰似玉的盖碗里碧绿的丰山碧玉尖,茶香袅袅,我低头吹起浮于水上的茶叶,声音放得柔柔的:“从彤你若觉得南霜话说的欠好,何不由自己来说呢。”

  从彤怔了一瞬,随即笑了,笑意半真半假,“将军痛爱侍妾,夫人能容,合贵寓下也只能说夫人爱屋及乌,贤良淑德,有容人之量。南霜心直口快,知道的是她担忧有人恃宠而骄不尊重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争风嫉妒在夫人面前嚼舌根挑衅是非。”话语里却有闲闲的讥诮。

  我漫不经心的问:“你觉得,我是那知道的,照旧那不知道的?”从彤一僵,俏脸阵阵绯红,屋内瞬间鸦雀无声。

  我啜了一口茶,将茶盏搁得手边的小几上,才又徐徐说道:“你们不喜欢春白的性子,不见即是,又不是有什么非见不行的事,各不相干也免了不须要的纷争。至于将军喜欢谁,去哪里,那是他的事情,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守着各自的天职,尽心服侍。”

  “我并非性好嫉忌之人,可这眼里是见不得争风嫉妒,乌烟瘴气的事,各人都好自为之吧。”我语气温和,可是用词严厉,从彤和南霜从来没听过我这样对她们说话,不由得大气都不敢出,尴尬的只得连连颔首,称:“是。”

  我牵动唇角,转头又是一脸的和颜悦色,说:“从江南来了几匹布料,正想着要送给你们做衣裳……今日你们来了,正好。”代儿默默的退了出去,纷歧会儿功夫,领着小丫头们捧着几匹料子进来。

  一幅幅华美炫目的织品展开,将原本典雅清约的书斋渲染上一层层五光十色的华彩。

  从彤和南霜用手轻触抚摸那绫罗绸缎,啧啧而叹。

  我面带微笑,指着其中一匹飘逸的宛蓝云锦,锦上若隐若现着蔷薇花的织纹,说:“这匹云锦淡雅不失精致,与从彤很是相配。”

  从彤莞尔一笑,“夫人知我,我一眼便瞧上它了。”

  我又指了旁边那匹牡丹红的绸缎,上用金缕织边,我说:“这缎料上的百花之图出自苏州的纭裥绣,富贵华美,与南霜的气质相得益彰。”

  南霜望去,满眼流露着喜欢。

  我对代儿说:“石榴花有多子多孙之意,就把那幅赭朱石榴花纹的布料送去‘影筑’吧。”

  “是。”代儿包好了布料亲自去了。

  我又和从彤、南霜两人说了一会子闲话儿,两人方离去。我闲坐廊下,代儿轻巧地走到我身边,低声道,“春白接了布料,说她身子未便不能够来亲自请安,让奴婢代她谢赏。奴婢看她脸色欠好,出来时就随口问了她身边服侍的丫头,说是她夜里总是会作噩梦,白昼里时常精神不济,一日里有泰半天是在睡觉。”

  我垂眸凝望袖口上金线盘绕的花纹,不动声色,却听代儿低声又道,“奴婢回来时路过袅音苑,看到文花女人身边的婆子引了医生进来。”

  我一怔,“她有何事?”

  代儿蹙眉道,“袅音苑里的人说文花女人嗓子疼从昨晚就发不作声了。”

  我迟疑片刻,露出茫然神情,“是得了风寒?病了?”

  “据说是突然就发不作声了。”

  “怎么会这样?”

  代儿在我耳边悄声说道:“我听说前几日从彤女人送了文花女人一盒茶叶,这些天文花女人一直在喝那茶。”

  文花是朱洛意的姬妾,喉清嗓嫩,令人魂醉魄飞,深得朱洛意的痛爱。从彤平日里看上去和和气气的,我觉得她也就是个很有城府的女人而已,真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静默片刻,代儿说:“从彤她们,巨细姐得小心。”顿了一顿,代儿又说:“巨细姐对她们也太客气了些。”

  从彤和南霜想借我之手打压春白只是一方面,我清楚,那些人真实想要的是,我与朱洛意因此发生嫌隙。

  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古往今来,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我站起身,徐徐走到窗台前,看着那蓝瓷花瓯里枝杈间透出点点新绿,“太闲的一群女人,也只能这样过日子,我能怎么办呢?”

  那时,我拿这些女人毫无措施,所以厥后我到底是怎么死的我自己都不清楚。

  这是我第一次嫁朱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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