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黎将本该半天才气走完的路程,用一个时辰狂奔了过来。
而他的运气也很不错,在最后这段离开大漠的路上,没有遇到嗟怨鬼,也没有再碰上那些黑影袭击者。
花了一个时辰抵达了玉山关城门脚下。
现在,在顾黎眼前的是耸入云端的巨大城楼。
巨石堆砌起来的城墙上充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相比于身后的大漠,这里的生机已经算很是丰裕了,至少城墙上可以看到有青苔附着。
而早些时候看到的三重塔,现在临近了才觉得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塔坐落在玉山关城的中心位置像一座孤零零的山峰一样,顶端没入云层,外部已经长满了花卉,甚至在一些距离地面有几百丈的阁楼位置已经有巨大的树木扎根着,可想而知这三重塔该有何等悠久的历史了。
……
玉山关之外没有什么人影,而城门也敞开着,顾黎很轻松地进入城内。
进来之后顾黎才发现,城内的一切生机盎然,花卉鱼鸟应有尽有就如同天南的水乡一般,只不外城内的衡宇并不像天南那边那样别致错落,都是一些高峻塔楼,带着极重的岁月气息。
整个玉山关内的每一寸,都在散发着厚重的腐朽的味道。
而城墙之内就比外头热闹许多了。
这里的街道上往来的行人络绎不停,让顾黎意想不到的是,他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凡人,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修士。
这下子他算是明白自己踏进了怎样的一座城池了。
要知道,天下修士的数量终究照旧不足芸芸众生的一毛,但在玉山关中,竟看不到一个凡人的影子。
这是一座修士之城啊。
不外稍微想想,要抵达玉山关,得横穿恶鬼丛生的大漠,寻凡人是不行能安然横渡的,那么这里满城修士的景象也就合理了。
……
玉山关城内,四处都有雾气缭绕着,站在这条笔直的街道上,基础无法一眼看到尽头,因为前方百步之外,视野就被烟雾遮盖了。
街上行人的装扮各式各样,除了极个体刀客剑客将自身修行武器随身背负之外,其余的人身上都没有什么标志性物件,不外他们的穿着天差地别,有遮挡风沙的北漠样式的斗篷,也有天南那边很受年轻女子追捧的轻裳裙,虽然,随着地处位置越来越接近西域,少不了的就是僧侣的身影。
顾黎在街上行走了没一小会儿,就听到街边有个陌生的声音在嘀咕着。
“照旧头一回在玉山关见到未成筑基的小家伙,奇怪奇怪……”
他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已往,发现是一个坐在街边的羽士。
这家伙声音听起来很老,但长相却还很年轻,单从样貌来看的话,不会过三十岁。他
很随意地瘫坐在路边,卷着裤腿,腿毛在微风中飘动着,虽说这已经被行人踩踏得无比平滑的青石路上并不脏,但也没见有人这样席地而坐的,而且对方身上穿的衣物就很不考究,那一身羽士行头已经破烂不堪了,如果不是外袍上那个模糊的八卦图腾,顾黎甚至都认不出这人是个羽士。
这和顾黎印象中自家年老那种风姿潇洒的道庭子弟的造型实在是相去甚远。
倒和民间街头招摇撞骗的差不多。
“过来过来,那小娃娃,贫道看你身上缠了不少的脏工具啊。”脏羽士朝着顾黎招招手,示意顾黎靠近。
他此话一出,顾黎眉头动了动。
对方倒是一口说出了他眼下的糟糕境地。
顾黎身上简直缠着许多大漠的怨灵恶鬼。
虽然那脏羽士怎么看都不是老实人,但顾黎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也不怕他坑骗,索性走了已往。
然而他还没有踏出两步,就有人从后方用手轻轻搭住了顾黎的肩膀。
“小兄弟,第一次进玉山关吧?那臭羽士只是残影而已,专门坑骗你们这些初来乍到的人,你若是再往前两步,他少则吞你一年修为,多则要你半条命。”
一个爽朗的男子声音从顾黎身后传来。
顾黎回过身看向对方。
对方身着白衣,长发披散,背着一柄一寸厚的青铜重剑,身段修长。
隔着挺远,顾黎就嗅到了对方那柄重剑上散发出来的铜锈味。
男子的左手上牵着一根缰绳,身子另一端是牵着一匹长鬃马,马背上坐着一位蒙脸的鹤发少女。
白衣男子示意顾黎看向那羽士,接着随手甩了一柄袖剑出去:“你看”
青色袖剑钉在羽士所处的位置,但是并未见羽士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只是他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而那柄袖剑就钉在青石路面上,随后便化作星星点点的余辉消失了。
“还真是残影。”顾黎嘴角抽了抽,扭过头向那男子拱了拱手:“那就多谢了。”
“不必客气,这羽士的残影在玉山关随处可见,多加小心即是了。”男子微微一笑,同样拱手:“在下若水城刘小风,小兄弟你的弓很是不错嘛。”
哪怕是雷藤弓缠着黑布,对方照旧一眼认了出来。
顾黎马上心生警惕,但怎么说对方也刚帮了自己一手,所以他也微笑着道:“天南,顾慎之,兄台的剑……挺沉吧。”
他本想效仿一下对方的言辞,夸一夸男子背着的那把剑,但是那玩意儿咋看都很陈旧,没什么出彩之处,总不能说你的剑真大吧……
听到顾黎憋出这么一句话,刘小风的笑容略显尴尬。
不外还没等他说下一句话,身后骑在马背上的那蒙脸少女便微微咳嗽了两声。
“哦,实不相瞒,我此行是专程带我身患重疾的妹妹来天池求医的,未便延误,就先行一步了,有缘再见了顾兄弟。”男子立即话锋一转,便牵着马急遽离去。
顾黎眨了眨眼,他本以为这世道应该不会真的有那种热心的路人,对方肯定是对他有所图谋才对,但现在看来倒是他想太多了,这自称刘小风的男子还真是纯粹的给他提个善意的醒而已。
“呃……那慢走。”
顾黎摆了摆手。
对方已经牵着马走远了。
预计是真的病急投医吧,顾黎也没有多想。
不外说到天池,顾黎眼下唯一的麻烦就是这些缠身的恶鬼,此前在大漠路上壮汉也提到过,要到天池里才气洗掉缠身鬼,顾黎的首要目标自当也是天池。
可惜他再度抬起头看向刘小风离去的偏向,却发现对方身影已经消失在雾气当中了。
“走得还挺快。”
顾黎耸了耸肩。
他还想着或许可以随着刘小风去寻那天池呢,结果一晃神人就走丢了。
而已,自己先溜达着得了。
……
自顾自个儿走在城内街道上。
顾黎发现周围街上除了急遽往来的行人,另有一些在路边摆摊的商贩。
商贩他是虽然见过的,修士也见过不少,但修士摆摊,顾黎照旧头一回见,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修士,他也忍不住好奇心凑上去看了看。
摆摊市井并不多,就那么三两家。
而且买的工具险些就只有那么几种,通过路边行人的只言片语,顾黎也了解到了一些内容。
首先是解毒草。
据说是过了这玉山关继续往西走的话就会遇上一片满是毒沼的森林,对于没有掌握类似神行术那样的跨越地域的法的低阶修士来说,要过那森林只能徒步而过,而其中那无处在的毒物和瘴气,就需要解毒草来应对。
其次即是被称为赤业纸的符箓,这是商贩手中第二多的商品。
与之前顾黎见过的持剑人使用的业纸是差不多的工具,只不外相比于那些在庙宇里沾了些神业的符箓而言,赤业纸是由高阶的修士专门绘画而成的,所以相比于普通的廉价业纸自然也就有着更强的驱魂灭鬼的功效,而且普通业纸离了庙宇太久就会逐渐流失神业酿成废纸一张,但赤业纸则不会。
以上两种说白了其实就是往东出行和往西出行必备的随身消耗品,入大漠的话则需要业纸,否则会招恶鬼缠身,而往西进森林,就需要解毒草用以应对毒沼。
商贩们赚的也就是玉山关这片特殊地域的自制,往来行走的低阶修士们几多都市购入一些业纸或者解毒草。
无论是解毒草照旧赤业纸,都是走量不走价的商品。
不外另有一样工具倒是卖的挺贵的。
那就是——“焕铃”。
这玩意儿每个摊贩手中都不凌驾两个。
其作用是引路,引路去哪?
那虽然是玉山关最重要的地方——天池。
天池坐落在玉山关北面的群山之中,而那片区域终年有迷雾缭绕,相传是古时残存下来的天地阵法困住了雾气,经岁月的推演,成了一片迷宫。
别说低阶修士了,哪怕是上了中三阶的修士,如果没有焕铃引路也是万万无法在迷雾当中找到天池所在的。
而如今玉山关市面上留存着的焕铃就这么几个,自然物以稀为贵了。
顾黎瞥了一眼商贩摆在地面的竹片上写着的标价。
“三千”
这是焕铃的价钱。
而赤业纸的价钱是——“十五”。
解毒草就更离谱了——“三”。
……
哦对,另有一事也颇为有趣,顾黎刚听到的时候觉得甚是稀奇。
那即是这玉山关的钱币。
众所周知,鸿蒙古陆这片土地上每块区域的修士所使的“钱”都是各不相同的,在天南最广为流通的是一种被称为“铭”的矿物灵石,而据传在东陆那边,修士们用的则是帝畿刊行的“玉”。
但是在玉山关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铭和玉之类的工具都欠好使,这里交易所使的钱是——“魂”。
没听错,就是灵魂的魂。
往来行人的腰间都别着一只小袋子,和凡间俗人们用来装银两小袋子差不多,但修士的袋子里锁的是魂,是大漠上那些漂浮不定的孤魂野鬼。
在玉山关,魂就是钱。
商贩上所标注的三千,意思就是三千魂,要用三千条孤魂野鬼才气换取到那个焕铃。
“三千……呵,还真敢卖,我看你就是再摆上一个甲子都不会有人买。”路过的修士中有个老头子瞥了一眼摊贩的竹片,很是嗤之以鼻地吐出这样一句话。
“这都是坑外地人的,天晓得那几个破铃铛放了这么多年另有没有引路的功效,若真想去天池还不如上三重塔去取个新鲜的铃铛。”
……
原本坐在路边老神在在的摊主听到这话之后立马就急了:
“谁在此胡言乱语,老朽做生意童叟无欺,这焕铃岂有无效之理,你买不起就闪开莫要胡咧咧,三重塔上的焕铃是随随便便就能取到的吗?站着说话也不嫌腰疼,滔滔滚!”
“诶你这老黑心市井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我……”
“……@#¥%#@……”
俩老头就这样在街上掐了起来。
顾黎摇着头走出了围观的人群。
真是太能闹腾了,这也能打起来……
他心里悄悄嘀咕着,抬头看向了三重塔的偏向。
照这样子看来,想要去天池洗掉自己身上的缠身鬼似乎并不是什么简朴的事情。
他还得先弄到一个焕铃。
不外在商贩这儿买肯定是不现实的,别说那三千魂了,顾黎连装野魂的袋子都没有,大漠里灵魂倒是多得是,可顾黎也不晓得怎么把野幽灵魄收集起来啊,他没学过那样的法。
穷的叮当响的顾黎只能前往三重塔去看一看。
既然各人都知道那儿可以弄到新的焕铃,何不试试?
……
顾黎没有在意来自路人们的一些异样的目光,一路小跑着就来到了三重塔脚下。
此处是玉山关城的最焦点区域,也是往来修士最密集之处。
事实上大多数的修士来到玉山关城,就是为了入三重塔,至于其中的缘由,塔门前刻着的那几行字已经写得很是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