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闻声赶忙高举灯笼:“婢子照着呢,眼疾害人啊!”
张易之稍微放缓脚步,转头看着略微有些惊慌的女郎,温声道:
“女人,我在你后面吧。”
他算是发现了,这女郎应该有近视眼,晚上视力基本是模糊状态。
崔幼梦对着张易之福了福礼,轻移莲步走在前方。
张易之美意提醒道:“少看书,否则眼疾会加深的。”
最前方的丫鬟心头一颤,脸颊又有些臊热了……
他的声音好温柔啊。
丫鬟赶忙帮腔:“是啊,女人她被称为书痴,就是死活放不下书籍竹简。”
崔幼梦低着臻首看路,却是不接话。
张易之继续道:“可以多喝点枸杞银耳粥,枸杞具有养肝明目之效。”
“真有用么?”
崔幼梦突然转头,很期待的问。
“除非做近视手术,或者佩戴眼镜,要否则近视会陪同你一辈子。”
张易之心里想着,可看到崔幼梦长长的睫毛下的挺直鼻梁,美人鹅蛋脸,另有微张的檀口小嘴。
他轻笑道:“根治不了,但能缓解眼疾病状,等以后我做一副眼镜给你。”
眼镜?
崔幼楚有些疑惑,那是什么?
不外她照旧很礼貌敛衽:“谢谢令郎,若能根治眼疾,我花几多钱都愿意。”
张易之微微颔首:“好!”
心里却默默增补,到时候用钱可解决不了……
天色渐暗,快走出竹林时。
丫鬟娇声问道:“令郎,你知道那首诗谁作的么?”
横竖不行能是你……张易之看着前方的倩影,笑着道:“此诗细腻婉约,应该出自崔女人之手。”
崔幼梦不吭声,白昼听完那十几首传世名作,一相对比,自己作的那首诗很是糟糕。
见她不接话,张易之就笑着道:“崔女人,以后有时机我们再切磋诗文。”
崔幼梦犹豫了一下最后才很小声道:“那,那能切磋一下此外么?”
张易之无语凝噎。
这是客套话听不出来么?
女郎心里或许另有些不平输的心思,究竟是崔家嫡女,有才傲气很正常。
不外对张易之来说,这些都无所谓,他颔首道:“行。”
崔幼梦放慢脚步,轻轻说道:“琴棋书画,你选一样。”
张易之笑了笑,反问:“女人你擅长什么。”
崔幼梦:“琴……”
张易之点颔首:“那就琴吧。”
崔幼梦闻言有些错愕,他就这么自信么?
丫鬟提着灯笼转身看过来,兴奋的提议道:
“令郎你明天就走了,就明天早上可以么?”
虽然张易之很帅很温柔,但他究竟让崔家颜面扫地,作为崔家的一份子,丫鬟很希望女人能扳回一城!
张易之“嗯”了一声,抬头看已到曲廊,他快步走进廊下,目光望着女郎,微笑道:
“晚安,明天见。”
崔幼梦眯了眯眼,她不知道晚安代表什么意思,只能轻声应答:
“明天见。”
……
翌日清晨。
崔家村鸡鸣犬吠,炊烟袅袅,琅琅的书声更显山居的静谧。
习习秋风吹过来,掠面轻寒,带来远山草木的清香,让人不自禁地要深深地呼吸。
崔家村的湖心亭。
亭子里,摆着相对的两张琴案。
张易之调试了一下琴弦,音色极佳,他笑着问道:“女人,随意照旧?”
崔幼楚略微思量,有些羞涩道:“就弹奏阳春白雪吧。”
“好!”
张易之对《阳春白雪》很熟悉,春秋时期晋国师旷所创。
至于女郎为何怕羞,因为师旷是个目盲,他因为觉得眼睛看到的工具使他无法专心地做一件事,所用艾草熏瞎了自己的眼睛,使自己的心今后清净了下来。
女郎恰好也有眼疾,或许经常弹奏这首曲子,她觉得自己占自制了,所以有点欠美意思。
“铮!”
琴声渐响。
美妙的琴音从崔幼梦指尖流泻而出。
凛然清洁,有如雪竹琳琅之音。
这是《白雪》!
阳春白雪其实有着两首差异气势派头的曲子,既然她奏《白雪》,张易之就弹奏《阳春》。
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
“铮!铮!”
张易之闭上眼神情平静,轻抚着琴弦,心神全陶醉在琴中。
悠扬的琴声像一条欢快的小溪,徐徐地流出来。
崔幼梦的琴声似乎感应到了,立刻变得委婉连绵,舒缓如流泉。
她一袭洁白无瑕的长裙,微风一起,仙袂乍飘,纤腰楚楚。
唯一的听客兰儿已经听痴了,她在崔家耳濡目染的文化气氛下,倒也明白欣赏琴声。
可这两种琴声实在是太融洽了,宛若一体,压根没有高下之分。
悠扬的琴声传得很远,甚至传遍整个崔家村。
越来越多的崔家族人循声赶来,他们刻意放低脚步,不敢发出嘈杂声。
张易之的琴技竟如此高明!
不仅崔氏族人难以置信。
连族长崔元纶都很错愕,他的女儿琴技可谓是至高无上,不仅天赋好,更是跟一代各人郑羽人学习过。
他上前瞪了一眼兰儿,低斥道:“两人在做什么?”
兰儿连忙道:“女人跟他较量琴技,为我们崔家扳回颜面。”
“这是较量?”
崔元纶脸色有些难看,愤愤道:“琴声和谐宛若一体,哪里像是在比试?”
说话间,张易之的琴音突然跌宕起来。
似拍岸涛声,激起一朵朵巨浪,似乎下一刹那就要吞噬掉崔幼梦的琴声。
崔氏族人心弦颤了颤,好凶猛的攻势。
崔元纶额头冒出冷汗,女儿该不会应付不了吧?
崔幼梦美眸一凝,她的柔荑用力按住琴弦。
轰!
缕缕琴声犹如松风吼,绕着山林咆哮,坚强一往无前。
“好!好啊!”
崔氏族人激动的喊出了声,他们本以为幼梦会接纳以柔克刚。
却未曾想她直接朴直面,比张易之的琴声更凶悍!
亭中的两人已经不再弹奏阳春白雪,而是随欲肆意挥发。
而崔氏族人听得越来越兴奋,张易之很明显落了下风。
……
良久。
“铮~”
张易之的琴音徐徐消散,他深深望了崔幼梦一眼,平静道:
“我败了!”
崔元纶强忍着憋住笑意,温声道:“子唯,胜败乃兵家常事。”
“是啊,是啊!”
不少崔氏族人笑着赞同。
终于酣畅淋漓的赢回一场!
张易之上前看着崔幼梦,淡声道:“以后再见教。”
说完便离开琴案,走到崔元纶身前作揖道:
“谢谢崔家盛情款待,晚辈另有点事就先告辞了。”
崔元纶以为他输了抹不开面子,婉言相劝道:“哎呀,再多住几天吧。”
“不了。”
张易之说完便迈步离去。
……
亭里,崔幼梦努力眯起眼睛,却照旧只能看他一道模糊的背影。
这一刻,她突然很埋怨自己的眼疾。
丫鬟兰儿坐在她身旁,自得道:“女人,你是最棒的!”
崔幼梦抿着嘴道:“他故意输的。”
“啊!”兰儿很惊讶,还来不及问。
崔幼梦看着她:“你记得张令郎的模样吧?”
“嗯。”
“我……我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