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朝廷重臣俱是目瞪口呆,这张设计图简直是神仙之物。
这就是天枢?
若能铸造乐成,那一定是举世无双!
金碧辉煌的明堂已经称得上壮观,可是论到视觉攻击力,远远不如图画中的天枢!
“咳…”武则天咳嗽一声,打破平静:
“此乃张易之献上的图纸,你们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
虽然是跪着看!
太震撼了!
武三思立即道:“唯有此天枢方能配得上陛下的伟大劳绩,方能震慑四方蛮夷!”
一句圆润的马屁送上,果真迎合武则天好大喜功的性格。
她畅然大笑道:“不错,朕认为天枢就按图中来铸,诸位爱卿可有意见?”
“陛下英明!”
众臣齐声道。
人群最末尾的姚璹很是激动,这么雄伟的修建由他来督造,那该青史留名啊。
武则天手往下一压,捏了捏眉心:“可张易之声称,此天枢唯他能造。”
什么?
众臣大惊,这么大的工程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能放心?
姚璹立刻出列,愤愤不平道:“他懂铸造么?他有经验么?什么都没有,此子未免太过狂妄自大!”
众臣情不自禁的颔首,姚璹此人照旧挺稳重的,他做督作使,各人都能放心。
他们也能理解姚璹急不行耐的心情,究竟当初督造明堂,他湖州老家可多出了几座园林、二十家店肆。
水至清则无鱼,你贪污可以,但要明白分寸,而姚璹久居政界,就能很好掌握这个尺度。
换张易之上来,谁知道他胃口有多大?
所以张易之做督作使,实在不妥。
武则天脸色平静,审视着姚璹:
“姚卿,你能保证督造出来跟图中一模一样?如果能,朕让你做。”
这是要立军令状啊!
姚璹哪敢接下啊,万一出了差池,陛下心里有落差感,还不得拿自己开刀。
武则天面如沉水,扫视着众臣:“你们谁能给朕保证?”
众臣皆缄默沉静,谁也不敢接话。
殿内气氛很平静,武则天脸上徐徐凝聚了冷意。
这时狄仁杰徐徐道:“陛下,要不就让张易之做督作使,他既能画出这幅图,臣相信他有掌握。”
众臣讶异,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是狄仁杰。
可看到陛下的神色恢复平静,他们才后知后觉。
狄仁杰最擅长推测陛下心思,这么看陛下原本就属意张易之。
也对,陛下只看结果不注重历程,她只要图中的天枢!
莫名被顶掉位置的姚璹很是不宁愿宁可,他硬着头皮道:
“请陛下三思,天枢究竟涉及到万万钱,微臣担忧张易之滥用权力。”
武则天微微颔首:“姚卿不必担忧,朕会派人监视他。”
姚璹:“……”
他还能咋办,只能把委屈憋在心里,谁让自己画不出这么精致震撼的设计图呢?
武则天:“诸位爱卿,朕决定任命张易之为天枢督作使!”
“附议!”
“附议!”
众臣皆作声。
“好!”
武则天望了一眼殿中内侍,命令道:“召张易之过来。”
……
两刻钟后,张易之施施然进殿。
众臣皆注视着他,他还隐隐感受到一个矮胖老头杀人似的目光。
武则天大叱道:“张易之,群臣皆否认你,是朕一意孤行让你做督作使,你可莫要让朕失望!”
“谢陛下隆恩,若天枢出了差池,我提头来见。”
张易之很懂规则,开口就是一份军令状。
提头来见?
众臣错愕,这誓言可真够重的。
但另一方面也能感受到张易之的决心,那勇往直前的自信。
武则天登时龙颜大悦:“朕也给你允诺,奇观成,朕赐你爵位!”
爵位…张易之暗自腹诽,要这破爵位有何用?哪有钱来得放心。
弯腰拜谢后,张易之道:“我……臣铭感五内,但微臣另有一个要求。”
要求?
这天大的利益落你头上,还敢提要求?
连一贯仁厚的狄仁杰都皱起了眉头。
武则天脸色又冷了下来:“说!”
众目睽睽之下,张易之徐徐问道:“陛下,铸造可是用铜铁?”
群臣很是讶异,怎么问弱智问题……不用铜铁用什么?
姚璹抓住时机挖苦道:“笑话!你张易之懂不懂铸造?莫非是个门外汉?”
是你女儿那道门……张易之懒得搭理他,转而环视众人:“四夷出资,但需要我大周来购置铜铁。”
“然后?”
狄仁杰隐隐抓住问题的要害。
张易之严肃道:“天枢所需铜铁,依我大周如今铜铁的储蓄量,绝对供应不上。”
众臣愕然,旋即若有所思。
武则天缄默沉静不语。
姚璹冷笑道:“谬妄!我大周铜铁各处,铸造天枢绰绰有余。”
张易之紧紧看着他,沉声道:
“呵呵…首先必须留出一部门铜铁来满足军队的需要,这是绝对不能动的。”
“那剩下的铜铁哪里找?”
姚璹脱口而出:“自然是黎民家里,朝廷出资购置。”
这原来就是他的计划,他如果做了督作使,一定是在民间搜刮铜铁。
张易之突然上前,戟指着他,怒喝道:
“无数的黎民连自己家里用以刨食的锄头,和一把菜刀都被官府无情收缴熔入,这会造成民怨沸腾!”
静!
大殿一时间平静无比!
谁也没想到张易之抛出这个棘手的问题。
狄仁杰目光有些飘忽不定,他原来一直赞成铸造天枢流传大周威名。
可现在,却有些犹豫…把大周铜铁量都堆砌上去,这太不行控了!
如果国家好几年缺少铜铁,黎民用什么种田种地?怎么日常生活?
狄仁杰现在心里挺欣慰的,虽然张易之揽下天枢的初衷是为财,但他简直以民生为计,为民着想。
而御座上的武则天眼神森寒,厉声道:
“张易之,你在隐喻朕好大喜功、劳民伤财,是也不是!”
狄仁杰忙道:“陛下息怒,张易之既然提出问题,自然有解决的战略。”
武则天压下怒火,狠狠剜了一眼张易之,恨不得用鞭子抽死他!
张易之早就胸有成竹,迎着众臣的目光,他娓娓而谈:
“臣建议三步走,第一,四夷需得凑出一部门铜铁,这是强制性的。
第二,我们大周多加冶炼铜铁。
第三,整座天枢不能全用铜铁,臣有一物可以替代部门。
满足以上三点,天枢就不会给黎民生活造成困扰。”
武则天身子前倾,听完后默不作声。
良久后。
她恨恨道:“行,朕全依你,如果天枢出差错,朕绝对砍你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