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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说

第三十七章 一见天颜

采薇说 Moo瑾 2264 2021-01-12 15:29:51

  静蕙公主回到霞飞那天,陈三令郎被罚跪了祠堂。

  他终究没能见到邬曼。

  不仅是他。就连裴家来人,也只能远远地看着马车进了城门。又被宫里人接进了宫里。

  白家的人也迎到了城门口,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原本坐在马车中的白七走了下来。白家接回了白七。

  许宁带着木梅、木兰、木竹和木菊候在一边。传旨的袁公公满面的笑意,却再没让一人靠近车舆。

  陆然和陈治昭混在人群里,陪着看了一场热闹慢慢散场。

  一个不起眼的小厮,带着赵零露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赵家。

  裴世隽没和裴家人一起,一小我私家坐在临窗的地方独自喝些凉茶。他望着皇城的偏向,久久不愿离去。

  从前,他们送她离去;如今,他们又盼她归来。

  ……

  诺大的皇宫,可真荒芜。邬曼在宫门口处下的马车。

  自称是袁公公的人,走在前头。挺直着腰。

  不忘美意提醒:“女人,宫中重地,请谨言慎行。”

  邬曼低着头。女人。重地。谨言慎行。

  她素来知道他不喜欢她。原来,凉薄至斯。

  邬曼低声应了句好,没去理论。她是昌央国的静蕙公主,五岁时有韩阳城做采邑。

  当今天子说她贵而能俭、无怠遵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仪静体闲、兰情蕙性。赐她“静蕙公主”做封号。

  她有御赐圣旨。就凭此,足以治他不敬。

  邬曼没有发作。她如今只身一人。邬曼于是想起了,圣旨。

  她把它交给了蔚山上的那个公主。她代她应付过许多她不愿意应付的人和事。

  如今她还好吗?

  越走越深入,却依旧不见一人。邬曼心里的不安一点点放大。

  幸好没有带上小七。一步步迈进光线并欠好的宫殿里时,邬曼就想到。

  梁帝是在偏殿见的邬曼。说是偏殿却很大。邬曼没进过宫,不知道这是哪里。

  说来可笑,如果不是偷偷跑出去过频频,她恐怕还没见过她的父亲。

  父亲。她一步步走近了深深的宫殿,看到了穿着素服的梁帝。

  他坐在正中间,面前放了一张很大的檀木桌子。桌上放了盏大大的宫灯。

  梁帝拿着折子,在圈点。见她进来,也未见停下来。

  袁公公在一旁低低的咳嗽。

  邬曼忙收回了目光,屈膝跪了下来:“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空空的宫殿里,平静地吓人。邬曼以头伏地,没有起身。

  啪。梁帝把折子随手扔到了桌上,脸上冷肃。

  邬曼低着头,没能看到。

  “起来回话吧。”

  邬曼慢慢的起身,就听到一道浑朴的男低音在宫殿里盘旋:“给这位女人搬把椅子吧。”

  邬曼没有再说话。有沉闷的开门,和关门声,细碎的脚步声。

  “这位女人”沉闷地砸在心口。五岁那年,他说:无诏不得回霞飞。

  十四岁了,他诏她回来。称谓她“这位女人。”

  她抬起头,满腔的委屈和失望注入了眼眶。她想问问他。

  “想知道原因?”梁帝脸上慢慢浮现出笑意。

  像是讥笑。

  “阿袁,去唤曼儿过来吧。”

  邬曼木木地随着转过头去,再转过身。却看到袁公公手里捧着本已经摊开的手札。

  那是阿娘的字。

  “这是矜萍的字,你素来喜欢收藏她的物事。想必能认得出来。”梁帝和气的脸色,笑着审察她的心情

  矜萍是先皇后裴雅的字,邬曼很小就知道。也知道阿娘有记事的习惯。

  她伸手接过手札,那是梁安六年的旧事。手札上写着:

  “梁安六年冬月廿九,小雨。

  杏儿诞下了女儿,她和小朱都很惆怅。孩子还那么小,却要与我一般,余生与蛊为伴。

  她说孩子既没能逃开,她想让她与小公主相伴。我思来想去都以为不妥。

  我知道她的意思,我已亏欠她太多。但孩子还小,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况且,杏儿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我又怎么忍心叫她再失去一个女儿。”

  “梁安六年腊月初七,晴。

  棋云今天跟我说,漠北这个时候正在大雪。千里冰封,孩子们可以在湖面上奔跑嬉戏。

  冰下有一串串气泡,天地间都是一片白茫茫。他说,有些匠人会把大块的冰刻成可爱的模样,站在街头巷尾。

  我认真想了想,觉得应该有趣。如今,我去不成了。

  豆子还很小。夜里她哭了两回。奶娘没有喊我,我却知道。

  余生唯愿她,一生平安顺遂,平凡而自在。”

  这两篇,她看过。收在蔚山上,她的书屋里。

  邬曼抬起头,就看到袁公公捧着的手。她面无心情地把手札合起来,重新放到袁公公的手上。

  她心里隐约有了推测。抬起来,向着梁帝看了已往。

  “这是我的手札。怎么会在这里?”垂下眼睑,复又睁开。她问。

  “公皙晓鸥说你智慧,也不外如此。”梁帝看着她挑了挑眉。

  公皙晓鸥……

  “阿宁取了我的手札给你?”

  “放肆!”袁公公呵叱。

  梁帝却摆了摆手:“无妨。今日没有旁人。不讲规则体统。阿袁,你出去替我迎迎静蕙公主。”

  邬曼转过身,震惊地转动着身子,视线追随着袁公公。他躬着身子,拱了拱手,然后一步步退了出去。

  她看着那个笑容和气的人,内心一片荒芜。原来都已经找了人来替自己啊。那么,该是活不下去了吧。

  梁帝又看着她笑:“手札从来也不是你的。

  朕见你对矜萍倒有几分真心,心疼你没有娘亲疼爱。借你做个慰藉。

  你不是朕和矜萍的女儿。那时候我们没有能力掩护曼儿。所以,有了你。

  于情,我们对不起你。所以朕给了你父亲无上的荣耀。朕赐他谷越城,封王封地。

  于理。于理,这件事,没有原理。你替曼儿受了许多苦。所以朕可以在适当的规模内赔偿你。”

  邬曼听明白了。“不行能。阿娘从来都没有同意过。我就是阿娘的女儿。”

  梁帝听完哈哈大笑。“没错,她没有同意。可她记性欠好,认不得自己的女儿了。你想想那年腊月底,还发生了什么。”

  邬曼闲时很爱看书,尤其喜欢翻先皇后留下的那箱子手札。写在手札里的旧事,她记得清清楚楚。

  那年腊月,奶娘抱着自己偷偷跑回了家,说是家中的小儿子生病,她放心不下。

  她又怕小公主无人照顾,所以便偷偷抱着公主回了趟家。

  “梁安六年腊月廿一,晴。

  豆子终于找回来了。”

  邬曼脸色发白。“不行能。”她看见他肆意地笑。怒目圆睁:

  “你基础不爱娘亲。你编织这些不外是为了名正言顺拿到阿娘手里的工具。

  你收买了我身边的人,自然知道我不会为你所用。

  你真的相信随便找个女子来,就可以取代我吗?

  你凭什么相信,外面那些人,就会相信你,任由你摆布?

  骨血亲情在你眼中,也可以拿来利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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