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四面楚歌和十面埋伏都是兵法上很是著名的战略,这样的战略未必只是用在两军阵前,朝堂上可以用,江湖上也可以用。
温忠慈到底是个文人,瞧见自己手下被劫,自己所有谋划付诸流水,情不自禁瘫软在座位上,已经是冷汗淋漓。
何耿珍是个蛇蝎其性的恶人,此时强自隐忍,居然高声道:“丐帮门生给王爷送礼,原本无罪,但是劫掠公门中人,就罪不容赦。你们可知罪么?”
沈江南淡然的眼神落到他身上,最后凝聚在他的眼神上,冷冷道:“老花子虽然知罪,却不知道这位大人如何治老花子的罪?”
身影倏忽不见,一根打狗棒却搭在何耿珍的背上,声音传来:“这位大人,你倒是画个道儿出来,老花子好向你请罪。”
“他是朝廷命官,沈舵主莫要伤他。”
易水寒飘身上前,一把托起了打狗棒,却觉得自己脚面上隐隐有些湿热,低头看去,不禁厌恶不已。
徒好狂言的何耿珍居然吓得失禁,沈江南笑道:“果真是条好狗,老花子的打狗棒还没有打疼他,竟然如此不堪。”
琅琊王和向寒舟对视一眼,心中所思所想已经尽在不言中。
“王兄,此时事态不明,原委不清,这班江湖中人如此行径似乎有损王兄的清誉。”
琅琊王以为自己的话绵里藏针,极为得体。
镇南王淡淡道:“江湖人做江湖事,我们如何能够左右得了。况且,这些丐帮弟兄所作所为绝非是因为我,而是为了还河洛秋水一小我私家情而已。”
听到镇南王提及河洛秋水,琅琊王和向寒舟面面相觑,脸上阵青阵白,不寒而栗。
河洛秋水虽然可怕,河洛秋水的朋友也很可怕,尤其是河洛秋水那个叫作八大王的朋友更为可怕。此间的事情,若是河洛秋水的朋友加入了,也即讲明获得了河洛秋水和八大王的授意。
八大王的授意,通常也是朝廷最终的意思。八大王也左右不了江湖,但是他能左右朝廷,尤其是能左右自以为乾纲独断的当今圣上。
镇南王的话不是绵里藏针,而是内有乾坤,大有玄机。
韩铁枪始终默不作声,他似乎已经酒足饭饱,此时正歪坐在椅子上,有些睡意朦胧。
但是镇南王和琅琊王的交锋,他尽收耳底,不禁微微睁开双眼,瞧了瞧小李将军,小李将军居然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盯着一直侍立在镇南王身后的那两个神情潇洒的豪客。
大殿外似乎有风声响起,初时如同唏嘘,继而似乎哭泣,之后恍如长啸。
乘风而来四个青衣好汉,每小我私家手中拎着一个木匣。他们潇潇然随风吹进大殿,扬声道:“剑雨山庄风云雷电四兄弟奉庄主之命前来为镇南王爷送礼,还请王爷笑纳。”
司马吹雨离席向着镇南王深施一礼,道:“蔽庄应河洛秋水秋大侠和江左布衣江大侠之命,派遣风云雷电四位兄弟采办礼物,虽然归来已迟,却是一片赤诚。”
镇南王笑道:“诸位兄弟辛苦,我受之有愧。”
剑雨山庄风云雷电四位大管家将木匣打开,里面赫然是四颗血淋淋的人头,人头落地,骨碌碌滚到向寒舟的脚下,向大人如见鬼魅,身子一歪,行将摔倒,镇南王身后闪出一个豪客,扶住了他的胳膊,道:“向大人小心。”
琅琊王骤见四颗人头,血气上涌,眼睛里凝出一片寒冰,这四颗人头正是他座下的四位侍卫头领的人头。
琅琊王今天下午还和这四位侍卫头领见过一面,付托他们率领亲兵隐藏在镇南王四外,相机而动。四位头领已死,手下的亲兵难免池鱼之殃。
镇南王冷眼旁观,问道:“琅琊王可认得这四个死人?”
琅琊王道:“王兄所猜不差,这四个死人原本是小弟的侍卫头领。”
镇南王佯作惊讶,沉吟不语,良久才说道:“想必这是一场误会。剑雨山庄的弟兄本是江湖人,怎能认得台甫鼎鼎的琅琊王的侍卫头领。既然如此,照旧将这四人厚葬而已。”
琅琊王瞪着司马吹雨,寒声问道:“左右说应河洛秋水和江左布衣之命,却不知这两小我私家在哪里?又为何命左右屠戮本王的侍卫头领?”
司马吹雨不卑不亢地答道:“两位大侠在哪里,在下如何敢问,蔽庄只是衔命守备王府四外,这些人既然是王爷的侍卫,为何要偷偷摸摸地隐身在王府四外磨刀霍霍?而且还黑暗袭击蔽庄守备的弟兄。”
此时殿外风声更紧,易水寒命侍从将四颗人头取走,走到镇南王身前,道:“启禀王爷,江郎刚刚飞鸽传书,称从京师赶来的三路雄师已经被公孙阳截住,江郎也已经将三路雄师的统领擒获,正派人押解回金陵。”
镇南王问道:“那么,江郎可曾赶回来?”
慕容令郎在张望许久后才徐徐地出来,道:“依慕容看来,江郎也即将回来了。”
镇南王蓦地仰面大笑,笑声却极为悲慨苍凉,整个大殿都在他的笑声里震撼不已。
慕容令郎和铁鹰直到此时才意识到镇南王的武功绝非世人所知那样,即便与现今江湖已至巅峰的绝顶妙手相比,也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笑声渐绝,大殿里的人惊魂甫定地望向徐徐起身的镇南王,他面无心情地瞧着琅琊王,道:“琅琊王,你们这些人已经在我这里坐了很久,有些事情,有些话,到时候说说了。莫非你还要等什么人前来助阵么?依我看来,已经没有了,一小我私家也没有了。”
向问风似乎想要开口,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正是铁鹰。
铁鹰道:“向堂主难道还不明白?此时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琅琊王盯着铁鹰,冷冷道:“难道此时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铁鹰淡然一笑,躬身一礼,从容道:“启禀琅琊王,铁某绝不敢说此时有铁某说话的地方,不外铁某身上所带的公牍和玉牌似乎能让铁某说上几句。”
刑部和都察院的公牍呈递给两位王爷,铁鹰手中正举着八大王亲自交给他的玉牌。
“铁某奉了八大王之命另有刑部和都察院的公牍到金陵办案,如有冒犯之处,还请两位王爷和诸位多多海涵。”
铁鹰徐徐将玉牌收起,走到镇南王面前,道:“铁某此次要核办的案子有两桩,一桩是镇南王爷是否与七星盟勾通为祸,第二桩是七星盟在江南一带的星主究竟是谁。”
“那么,铁神捕查到了什么?”
镇南王凝视着铁鹰,脸上隐约着不易察觉的揶揄,淡然问道。
铁鹰也凝视着镇南王,道:“铁某查到的不是许多,不外铁某知道有两位朋友查到了许多真相,而这两位朋友似乎都与王爷惺惺相惜。”
镇南王又是仰天大笑,道:“如此说来,铁神捕是担忧那两位朋友偏袒我,不愿讲真相尽情宣露,对么?”
铁鹰道:“铁某相信朋友的为人,也景仰王爷的胸襟。铁某并非担忧,而是不愿意有人因此遭受不白之冤。”
“铁神捕果真是大丈夫,果真是真君子!”镇南王脸上的揶揄已经不见,眼神里却有了淡淡的犹豫和惆怅。
他居然也知道真相,也许他知道一切真相,所以他才会这样的犹豫和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