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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寂雪衣逍遥游

第二回峰头鼓瑟渡云闲【一】

寥寂雪衣逍遥游 五陵长令郎 2245 2020-12-11 15:35:24

  一

  江湖总是有这样的客栈,虽然寒怆,却能给漂泊的江湖人以暂时的温暖和牢固。

  如果江湖上没有客栈,就如同天涯没有春天,沧海没有明月。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春天,江南虽然不是天涯,却同样有着独行的风兼雨,有着漂泊的累与愁。

  夜里居然飘起了细如愁思的雨,如同不期而来的清梦潜入远行的客旅,如同挥之不去的幽恨萦绕独守的浮生。

  在这样的时候,寥寂无眠的人通常会擦亮孤灯,斟满酒杯。

  酒杯已经斟满,而且照旧江南第一酒坊君醉矣酒坊的醉玲珑。君醉矣酒坊的老板娘如意夫人天生一双酿酒的红酥手,醉玲珑是这双红酥手用了十八年酿出来的人间佳酿,能够喝上一杯的非富即贵,寻凡人家即即是梦寐以求,也是辗转反则求之不得。

  这虽然不是这家老平安客栈所能送上的美酒,就是把这家客栈双手送上也未必会换来一壶醉玲珑。

  江湖上能喝上醉玲珑的豪客也为数不多,南宫世家恰恰在为数不多的人之中。

  南宫不忌并非寥寂,两个随从就坐在他的劈面;他只是不知道为何今夜突然无眠。

  他若无眠,那两个随从越发难以安枕。

  “谷云龙为何要将江南慕容和江北南宫一起邀到无思谷?”南宫不忌盯着刚刚喝尽的酒杯,酒杯就在他的手中,似乎是黯然离别时握着的芊芊濯素手。

  两个随从没有回覆,因为南宫不忌并不想他们开口,他一向很喜欢自问自答,他觉得这是一个极其智慧的人区别于平庸的人的最优雅的风范。

  南宫不忌始终认为自己是个极其智慧的人,在这个龙蛇混杂的江湖,比他智慧的人不是没有,而是极其之少。

  “慕容令郎的武功似乎比预想的要高明一些,不外他为什么会对那个糟老头子礼敬有加呢?”南宫不忌并没有回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反而又异常聪颖地发出了第二问。

  两个随从不能回覆,绝对不能。他们熟悉这位自诩智慧的二令郎的自以为是的脾气。

  “我们是不是想个法子让慕容令郎知难而退?”南宫不忌果真也没有给出第二个疑问的答案,直截了当地发出了第三问。

  那盏灯火似乎觊觎醉玲珑的酒香,轻悠悠向着放在桌上的酒壶探出窄窄的舌头。

  南宫不忌的酒量并不大,而且他一直以为吃酒误事是人最不行饶恕的罪孽。然而他也绝不想别人喝了他喝剩下的酒,遇到这种境况,他会很是果决地把喝剩下的酒倒掉。

  南宫不忌突然伸手将酒壶取过来,涓滴不剩地洒到地上,浓郁的酒香如同如意夫人不行方物的笑容一样悠然绽放。

  南宫不忌昂然立起,对着窗子,发出一声冷笑。

  两个随从是一等一的精明人,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妙手,在南宫不忌立起的时候,已经飞烟一样飘出门外,在南宫不忌发出冷笑之后,已经和贸然前来窥测的人交上了手。

  夜雨总是让人惆怅和销魂,如果再有孤灯一点,浊酒一杯,越发教人倍感凄切,心意难平。

  窗含一点孤灯,另有慕容令郎清瘦的身影。

  慕容令郎早已经就听到了趁着潇潇夜雨赶到客栈的夜行人,也早已经觉察了南宫不忌房间里的莫名难眠。

  当南宫不忌的两个随从扑入夜雨中,慕容令郎便已经知道这两个缄默沉静不语的人居然会是辽东擒虎门的妙手。辽东擒虎门有双绝驰名天下,第一绝即是九转霹雳步。这不是一种轻功,而是一种下盘的硬功,既稳如泰山,又变化万千,可攻可守。第二绝乃是神力擒虎拳,硬桥硬马,拳拳到肉,力达千钧,大有开山裂石的气势。

  那两个随从身法移动,脚步踏地,行家一听即是辽东擒虎门的九转霹雳步。

  南宫不忌推开窗子,既看到了自己的两个随从正与一个黑衣人交手,也看到了另一间孤灯剪出温润身影的房间。

  江湖夜行人似乎都习惯了一身黑衣,这似乎是没有人敢于打破的规则,也是江湖人一种诗意的皈依。

  黑衣人闪展灵动,以一敌二却游刃有余,一身黑衣舒卷着无边的细雨,也舒卷着潇洒的寥寂。

  南宫不忌却大为惊异,自诩对天下武功熟稔十之八九的他竟然识认不出黑衣人的武功套路和根底。这无疑让他感应大惑不解,甚至有了被人狠狠地打了一记耳光的屈辱。

  他在悻悻然的时候,突然想到另一个房间里的慕容令郎也绝对猜不出黑衣人的眉目,情不自禁地心中到有了不甚踏实的三分自得。

  人生自得须尽欢,南宫不忌已经把天下称绝的醉玲珑洒了一地,这个时候他纵然想痛饮一杯,也只能暗自追悔不及了。

  一杯酒已然成空,慕容令郎轻轻地将空杯抛出,破窗划一道浅影落到夜雨中。如同一声叹息打破了身在天涯的缕缕清愁。

  黑衣人听到了空杯坠地的声音,似乎也听到了那发自空灵之境的叹息。双掌一展,离隔了辽东擒虎门两大妙手刚刚使出来的拔山推海,随之身形骤然升至空中,双腿联翩踢出风云十八变。

  夜雨落到他的头上,划过他的睫毛,似乎是来自天籁的抚慰。他知道自己已然胜了。

  辽东擒虎门的两个妙手本事绝对不弱,然而他们遇到了本事比他们强上十倍的对手,不要说势均力敌,连说勉强支撑都让人耳红心虚。

  他们败了,在他们知道这种情形的顷刻之间,已经被黑衣人的风云十八变腿法击出三丈之外,随即扑倒在夜雨的一沉百踩中。

  黑衣人瞧着抛出空杯的窗子,灯花还在悄然吐蕊,剪出来的身影依旧纹丝不动,似乎早就逆料到了胜负,所以既不惊讶,也欠好奇。

  南宫不忌异常惊讶,他没有料到自己的两个随从如此轻而易举地被打垮在地,连一点悬念也没有留给他。

  房间里的醉玲珑的醇香仍然浓郁,如同如意夫人到如今笑靥依旧鲜润。

  据他所知,如今如意夫人的笑靥虽然依旧让人销魂,却已经因韶华渐远而不能相比为鲜润。

  南宫不忌很是想破窗而出,就像慕容令郎抛出的空杯。然而他不能,他不想给茫茫夜雨再留下也许会江湖尽知的一声叹息。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始终记得十几岁时有人对他说过的这句话。

  他轻轻地拍掌,中气十足地喝了一声彩。

  他认为这声彩是奉献给自己的,因为他做到了泰山崩于前而稳定色。

  “在下流云居士!”黑衣人从夜雨中徐徐走过来,推门而入,道:“今夜特来拜会南宫二令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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