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另有一个家

　　杨晓燕领着周沫下了楼，顺着脚下这条可以通向四面八方的小径走着。

　　“妈妈，您适才太帅了！”

　　周沫从来没想过，王婆子和周庆民这两个前世惯于施暴的人，也会有被揍得呜呜哭的这么一天。

　　杨晓燕一边走，一边轻声回覆：“帅吗？可你爸说这是粗鲁，小仙女不能打架。”

　　小仙女，是周庆军对杨晓燕的第一个称谓。

　　当年杨晓燕才十八岁，在风物如画的杨家湾小瀑布四周捡柴火，看到那个时常背着画板的大学生落了水，便绝不犹豫地冲已往跳水救人了。

　　周庆军被呛得不轻，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感知到自己被救，他努力地撑开眼皮，看到了美得不像话的杨晓燕，嘴里便不停地念叨着“小仙女，小仙女……”

　　几天后，他画了人生中最满意的一副画。

　　阳光、水雾、小仙女……

　　凭着这副画，他一分钱没花，就拐走了杨家湾的村花。

　　脚下的小径不长，没走几多步便到了岔路口。杨晓燕停下了脚步，她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她身上的那股气势迅速消散，再一次化身为一个哭包，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真傻，真的！要是当初听我爸妈的话，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我错了，真的错了！”

　　可这世界上是没有忏悔药卖的。

　　杨晓燕把手中的工具往路边一放，蹲在岔路口“呜呜”哭。

　　周沫作声慰藉：“妈妈，会好起来的，爸没了，您另有我呢。”

　　想起她爸周庆军，周沫是真的替她妈心寒。

　　十年的旦夕相处、十年的情深似海，难道都是演出来的吗？

　　王婆子蛊惑几句、哭诉一番，周庆军便全然掉臂杨晓燕的死活了。不光把伉俪配合工业送给了周庆民，还伙同王婆子和周庆民一起伪造了一张九十万的借条！说是因患胃癌，向周庆军借了九十万看病。

　　要知道，现在市里的人均人为也才两千多块钱一个月。

　　前世杨晓燕不光没争回屋子，还被判还款四十五万，另外还要每月支付周沫几百块的抚育费，直到周沫满十八周岁。

　　杨晓燕受的攻击太大，精神已经瓦解，厥后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有罪”。

　　周庆军临死时还将周沫叫到一边，跟她说，她妈已经找好了下家，让她随着她奶和大伯过，要是随着她妈，有了后爸就会有后妈……

　　周沫算虚岁才十岁，没有什么分辨能力，被周庆军那几句话吓坏了。

　　加上小区里的几个玩伴听了大人口中的只言片语，到她面前学给她听，玩伴们说，“周沫，你爸死了，你妈早晚也要嫁人了。”

　　他们还指着她一直唱，“泥娃娃、泥娃娃……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所以，前世法官问的时候，周沫选择了随着王婆子和周庆民。

　　也因为这个选择，她吃尽了苦头，甚至在她满了十八岁，自以为脱离了王婆子和周庆民的掌控时，被打晕卖到了不知那边的深山里。

　　虽然保住了清白，可是却丢了性命。

　　万幸，她另有重活一世的时机。

　　这辈子纷歧样了。

　　她选择与杨晓燕在一起。

　　伪造的借条也被她拿走了。仅此一份，王婆子和周庆民再也变不出另一张来了，除非他们能让已经烧成一捧灰的周庆军再爬起来签名。

　　这张借条，周沫计划让它永久地躺在田园系统的背包里，不再见光。

　　从杨晓燕看到遗嘱后没有大闹，而是选择抱着周庆军的骨灰盒离开这一事上，周沫可以看出，她妈对她爸是真爱。

　　用情越深，被伤害时往往会越痛！

　　周沫叹了一口气。

　　横竖她爸已经死了，她和她妈也算实时止损了，就让她妈永远不知道这借条的事吧。

　　周沫蹲下来，在杨晓燕的劈面，轻轻地说道：“妈妈，我们回家吧！”

　　杨晓燕哭着回覆道：“家？我们没有家了！你爸把屋子都给别人了，呜呜……”

　　“不，妈妈，我们另有家，我们另有一个家的。我们去杨家湾！”

　　杨晓燕猛地一抬头，惊讶地看向周沫，道：“你怎么知道杨家湾？”

　　当年她爸阻挡她远嫁周庆军，放狠话说，“你要是非得嫁给他，你就再也不要跟人说你是杨家湾杨老九的闺女，我没你这个不听话的闺女！”

　　她说了一个“好”字，便背着那个帆布包脚步轻快、头也不回地奔向等在村口的周庆军。

　　跟周庆军来北方的这么些年，她真的一句也没有提过娘家。

　　一开始是使气，等她生了周沫以后，才体会到为人怙恃为子女牵肠挂肚的那种心思，心中生出愧疚感。有心对怙恃说句对不起，可是又怕怙恃不愿原谅。

　　周沫道：“我爸给你画的那副画，没卖之前我见过许多次的嘛。

　　有一次我夸我爸画得好，我爸就跟我说了说他的创作历程，提到了外公外婆家。

　　妈妈，我们回外公外婆家去吧！”

　　杨晓燕嘴一瘪，哭道：“我没脸回去……”

　　“妈妈，要是我长大以后，也碰上您现在的这种情况，我转头找您，您会不要我吗？”

　　杨晓燕摇了摇头。

　　“我玩伴小胖的外婆上个月突然死了——我外公外婆有五六十岁了吧？年纪也挺大了，要是万一有个头痛脑热的……”

　　杨晓燕听得一愣。周庆军年纪轻轻的，还不是说病就病，说没了就没了。她家爸妈年纪大了，身体肯定也没有以前硬朗了，田地里的活也重……

　　周沫继续说道：“外公外婆肯定需要人照顾。”杨晓燕点了颔首，然后又迟疑了一下：“可是——”

　　不等杨晓燕说完，周沫又道：“昨天早上您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我大伯跟我奶在阳台悄悄说，等把您赶走了，就把我卖掉，好给他填赌债。

　　呜呜……

　　妈妈，我畏惧，我不想被卖掉。

　　妈妈，咱们去外公外婆家吧！”

　　杨晓燕又是一愣，周庆民欠了一屁股赌债的事儿她听说过，没想到这狗工具为了还债，居然把主意打到小沫头上来了！

　　王婆子和周庆民到底还在她背后谋划了几多黑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