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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草之歌

第三章 风雨

微草之歌 艾凜 18089 2024-07-14 06:46:35

  东柳多丘,阵势崎岖起伏,整体却是不停向高处延伸。两百年前,佛法大师无无来到,伐木建寺,口诵佛法,香火开始升起,在那新旧交替的时代燃起一丝古时过往的余焰。

  人来人往,历史流转,无无大师死后,二代有无大师接管东柳佛山。从那时起,工具开始接触,红尘俗世与世外天国融会在一起。

  大师谈佛,但这世间早已无人懂佛。古老的宗教,历经千百亿岁月而重生,文化的种子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初始时代的文化以一种诡谲的姿态重生,昭示着过往今时之差异。

  ......

  石桥东端,夏寒已渡过大河,正靠在一旁的路灯吃着糖葫芦。在他跟前,小商贩们推着三轮,声势赫赫向东柳深处进发,宽阔的大道呈弯曲状,扭来扭去,没入佛山深处。

  “这是怎么了?都在往里赶。”夏寒一手拿着竹扇摇晃,一手抓着糖葫芦的木签。

  “最近是夏季论道啊,小伙子你不是当地人吧?”一旁的大爷开着一小货车,车上全是西瓜。

  “是当地人啊。”夏寒撇了撇嘴,说道,“以往每年论道也没见有这么多商贩,今年明显有点儿问题。”

  大爷穿着件背心,从夏寒手里夺过竹扇,笑道:“今年差异,说是有大人物来了,真正的大人物,和以前差异啊。”

  “那这大人物可隐藏的真好,西柳那边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夏寒舔着糖葫芦说道。

  “东柳究竟是佛山,来的都是些修道的,名气不是很大,没引起惊动可以理解。”老大爷夺走竹扇后又准备去抢夏寒的糖葫芦,夏寒绝不客气,一巴掌将他的手打开。

  “明明是佛山却要论道修道?搞笑。”夏寒一口将糖葫芦全部吞下,随后自得洋洋地看着老大爷。

  “时代差异了嘛,谁还管‘道’是个什么工具?佛就是道,道就是佛,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老大爷拍拍胸脯,中气十足的说道。夏寒默不作声,看着前方的大道,先前堵住的路已开始有了漏洞,夏寒准备往里走了。

  “小朋友,你来这边干嘛?要不我送你一截?”老大爷看着夏寒说道。

  “来给我妈送终,就不劳烦你了。”夏寒谢绝道。

  “你这小子倒是懂事,知道不能让外人晦气。”老大爷口无遮拦,高声说道,“那我就先走了,待会里面见,我请你吃西瓜。”说罢,老大爷驾驶货车,向里开去。

  车子们挤在一团,缓荒缠,而夏寒这种步行的却可以灵活穿过种种漏洞。于是纷歧会儿,夏寒就凌驾了先前的大爷,路过时还不忘透过车窗,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大爷气急松弛,高声叫嚷,夏寒心情痛快酣畅,继续朝里走去。

  一路所见,大多是一些商贩,仅有一部门是私家车。可能也是来服务的?夏寒在心里推测。

  夏日炎热,夏寒一边蒙受着汽车的尾气,一边迈步朝前,宽阔的街道只有他一个行人,弯曲向前,颇为显眼。

  “安歌你看,这小孩是走路来的。”

  夏寒听见有女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好奇地看去,发现一俩红色的跑车在他旁边徐徐前进,副驾驶上,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指着夏寒对身旁的青年说道。

  那名为安歌的青年心情无奈地看了夏寒一眼,片刻后终于说道:“这小鬼挺智慧。”

  夏寒可笑地看着他俩,挥了挥右手,说道:“你们好啊。”

  “你也好。”少女趴在车窗上,看着夏寒笑道,“小朋友你一小我私家来的?爸爸妈妈呢?不要你了?”

  “爸爸在家,妈妈躺在那里。”夏寒朝西处的一片竹林指去。那里是临死之人封存最后生命的一片灵屋。

  那少女受惊地张开了嘴,片刻后欠美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的妈妈在那里。”

  夏寒笑着摇头,示意这没有什么,一旁的青年安歌责备地看了少女一眼,批评说道:“让你一天少说话,免得冒监犯,要不是这小朋友懂事,换作其他人早给你脸色看了。”少女委屈地嘟着嘴,眼泪汪汪地盯着青年安歌。

  夏寒最后看了安歌与少女一眼,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他们。远星的委托他照旧要做的,但“最特殊”这个词又太过搪塞,于是他只好记下所有看起来纷歧般的人。

  这之后,前方的车俩间又有了漏洞,夏寒迈步向前,凌驾安歌的红色跑车。

  大道弯曲,绕着第一层土丘盘旋了一圈。路程倒是不远,只是车子许多,实在堵的很。夏寒不停向前走着,甩过一道道车辆,最后有年轻的搭客受不了,索性不管自己同行的开车同伴,也学着夏寒的样子,徒步行走起来。

  “你小子一小我私家走在这么多车中间,是不是出尽了风头?”学夏寒步行的是一名看起来桀骜不驯的野性青年,他的眼神富有侵略性,正盯着夏寒。

  “还行。”夏寒回覆,随后说道,“你也试试?”

  青年笑了笑,不说话,脚步加速,逾越了夏寒。被他甩下的司机是一名带着眼镜的少年,正十分不爽地看着那野性青年。

  “等老子上去了要让你悦目。”带着眼镜的少年看起来儒雅随和,可嘴里说出的话却颇为豪爽。夏寒懒得招惹这样的人,于是也加速了速度,向半山腰的人间三世大街走去。

  ......

  原来十分钟的路程,夏寒足足走了三十分钟,最后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东柳佛山很大,与西柳整个城区相当,所以从上到下分为了六个区域,划分以六道命名。

  如今夏寒已来到第一个区域人间,这里是俗世与天国的分界点,红尘气息犹在,却又始终仰望着他侧的那一方。人生唯一的大事无非死亡一字,这里可以承办。

  这也是佛么?夏寒一边走在三世街上一边在心里想到,内心其实已有了答案。人间只有三世一条大街,但小巷纵横,穿插而过,街边的当地店肆卖着种种白事法器,骑车上来的外地商贩则为服务之人贩卖食物。

  文化的再起一定陪同着商业的再起,在这已往信仰早已崩塌,却又在文化再起的大风下拼凑而起的空门之中,严肃的一定解体,取代它的是种种怪异、空洞的文化符号。符号仅仅是符号,它不具备抵御商业入侵的潜力与意图。

  夏寒沿三世大街的边缘走着,来到西侧的一片竹林,一道大门伫立,其后是服务大厅,再之后是一片片灵屋。

  夏寒深吸了一口气,朝大厅里走去。这里的人许多,都是失去了家人,心情悲痛。

  “你好,我来见我妈妈最后一面。”夏寒走到一处柜台前,对服务人员说道。

  对方抬起头来,看着夏寒,心情有些受惊:“就你一个小孩?”

  “就我一个小孩。”夏寒点了颔首。

  那服务人员是一名中年女子,片刻的受惊后,恢复了正常,她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随后问夏寒母亲的名字。

  “永生天儿。”

  夏寒如实回覆,中年女子听见,埋头翻起了挂号资料。夏寒平静的等着,不时审察周围的其他人,人人都知晓死亡是世间万物最终的归宿,但却没有人能在死亡来临前坦然接受,不管是死者,亦或是眷属。

  中年女子翻阅着资料,半天后眉头紧皱,不悦地看着夏寒。夏寒心里不安,抬头看她,而那中年女子则冷声说道:“亏我适才还心疼了你一下,没想到你是个不分轻重的熊孩子。”

  夏寒不解地歪头。

  中年女子看见,越发火大,她拍了拍桌子,说道:“我们这儿压根就没有叫永生天儿的人挂号过。小屁孩儿,你这玩笑也开的太大了,你妈妈要是知道了,非打死你不行。”

  中年女子恼怒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而夏寒只是呆呆地听着,心情呆滞,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说的是真的?”

  呆滞良久后,夏寒终于问道。四周的人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而那中年女子依旧皱着眉,心情不悦地看着夏寒。

  “是真的,小子。”中年女子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以服务人员的姿态对夏寒说道,“这种玩笑开不得,懂吗?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夏寒说不出话来,再次看了一眼中年女子,又看了看四周的人群。在这般严肃的场所,所有人都是来离别逝去亲人的,夏寒虽然心有疑惑,但也不愿在这里做难看的争论,于是他转过了身,缓晃滤出大厅。

  太阳已临近正中,烈日爆射出灼热的能量,夏寒一边用手遮蔽着骄阳,一边无神地回望服务大厅。

  没有永生天儿这小我私家?这是怎么回事?夏寒心有疑惑,开始思考。

  五岁那次晤面后,夏寒就再没和自己的母亲直接见过面了。但佛山的僧人心善,每次前往西柳时总会为夏寒带来自己母亲的消息。看待这些消息,夏寒一向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但每次他都牢牢记下了所有的一切。

  四天前,僧人慧信来到西柳,并带来了口信,自己的母亲永生天儿已走到生命的终点,正期待死亡,需要自己去见她最后一面。

  这是个不能怀疑的消息,因为没有须要。死亡过于严肃,而看待自己这个只见过两面的儿子,她也没有伪造信息的动机。

  那如今的情形到底是怎样?夏寒站在大厅外的屋檐下,无声思考。所有的死者死前都要进入灵屋,因为只有灵屋才气将一小我私家的寿命作最后的控制,若非如此,眷属见不到死者最后一面的情况就很难制止。

  母亲永生天儿不在灵屋,这应该不是假话。那这说明了什么?她又在哪里?夏寒小脑瓜转动,作着一层一层的分析。

  “柳阁。”片刻的思考后,夏寒作出这样的判断,在三世大街北面的竹林中,有私人的庭院柳阁,自己的母亲永生天儿据说十二年来便一直居住在那里。

  永生天儿来自一个伟大的家族,说不定不用像普通人一样借助灵屋控命,而排除她在灵屋的可能性后,就只能是居住地柳阁了。

  夏寒得出下一步行动的目的地,轻轻点了颔首,便准备动身,但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夏寒回过头,便发现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五的青年站立在自己跟前,心情桀骜不驯。

  “是你。”夏寒认出了他,此人正是上山时学他步行的野性青年。而在他旁边,先前开车的眼镜少年一脸不悦,站在一旁。

  “你小子怎么来这种晦气的地方?”野性青年挑衅般地说道。

  夏寒无语,片刻后说道:“你不也来了吗?”

  “哼!”野性青年冷哼一声,随后绕过夏寒,走入服务大厅之内。眼镜少年至始至终没有看向夏寒,他随着前方的青年一起,心情厌恶地走入服务大厅。

  “春生机械剑,天偶城的人。”

  夏寒看着两人的背影,喃喃说道。他发现眼镜少年腰间挂着一个方形的金属盒子,在烈日下反射着银白的辉煌,上面有大大的logo,写着“春生”二字。这是一柄可变形的机械式长剑,由春生团体生产。

  “带剑进这样的地方?无意的吗?”夏寒有一瞬的思考,但也没有去过多盘算。他摇了摇自己的头,离开此处,准备前往北面的竹林。

  ......

  从西到北,不能直达,得先由西向中,走到三世大街中央,然后才可向北面移动。

  夏寒走在街上,发现行人变多,街道变堵。先前上山的众人已陆续来到人间区,商贩们的铺子开张,行人来来往往,一波接着一波。

  “有些人看起来纷歧般啊。”夏寒视察四周,发现人群中有气质特殊的行人来往。他们大多都很年轻,身上有闲散的气息,显然未曾因生活而奔忙。

  这一次夏季论道似乎差异于以往,各方人马汇聚,隐匿于人群,行走在街道。他们有的是当地修士,有的似乎来自于外城。

  山顶有佛音传荡,由上往下而来,隐约间另有其它的某种工具混杂在一起,它们似乎是在交流,又似乎是在碰撞。

  “好巧啊,小朋友,又看见你了。”突然间,有人摸了摸自己的头,夏寒看去,发现是先前红色跑车里的那么少女,此时的她正笑得辉煌光耀。

  “这就叫缘分,你说是吧?安歌。”少女将夏寒的头发揉来揉去,对身旁的青年笑着说道。而那名为安歌的青年没有搭理她,反而是对夏寒笑着点了颔首。

  简直是挺巧的。夏寒在心里想到。路上遇见的两波人,如今先后再次晤面,要知道人间区可一点也不小。

  “你见到你妈妈了吗?”青年安歌心情温和,询问夏寒。

  夏寒摇头,安歌与少女不解,但也没有过多追问。

  之后夏寒与对方离别,相互离去。究竟只是萍水相逢,也没有多深的友爱,能聊的话不多。

  夏寒靠着街道,走在旁商贩的屋檐下,阴影将其笼罩,骄阳照射不到。三世街的人愈发多了起来,街道上热热闹闹的。

  或许十多分钟的路程,夏寒来到北面的竹林前,这里人迹罕至,仅有零零散散的几人在此避暑。穿林而过的风飘荡,简直沁人心脾。

  “买画吗?小朋友。”竹林前有一年轻人摆摊作画,笑着对夏寒说道。

  夏寒朝他旁边摆放的画作看去,发现多是梅兰竹菊、山河风雨等水墨风物图,夏寒没有兴趣,准备离去,那青年却笑着开口说道:“可定制的。”

  夏寒依然没有兴致,不外旁边一名穿着超短裤,身材火辣的少女却笑着走了过来,她的身后随着两名老者,随她一起来到青年跟前,少女拍拍手,笑着说道:“画一个你自己如何?我在山上待三天,让他随着我,服侍我。”

  青年男子微微一笑,说道:“可以。”随后挥毫泼墨,肆意下笔,不外半分钟,画中便泛起了一名和他一模一样的青年。再之后,青年一语道破,最后落笔,画中青年从里走出,最后对着少女弯腰致意。

  “一天一世界,下山时来结账。”青年笑着说道,少女颔首同意,随后拉着画中青年的手,颇为亲昵地离去。

  夏寒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一时竟忘记了正事。一直到那卖画青年再次将目光投向自己时,他才小跑着冲进了竹林。卖画青年苦笑,随后摇了摇头。

  ......

  庭院柳阁位于竹林深处,情况颇为幽静。夏寒看了良久,才走到门前,敲了敲门,无人回应。夏寒心中疑惑,再次准备敲门,门却在这时徐徐打开,里面走出一五岁左右的小僧人,正打着哈欠,一脸不爽地看着夏寒。

  “找谁?”

  “找我妈。”

  “这没你妈。”小僧人不耐烦地说道,随后就要关门。

  夏寒用手将门抵住,低头看着他,说道:“我妈叫永生天儿。”

  小僧人闻言一愣,随后心情庞大地看了看夏寒,片刻后终于松开关门的手,并说道。

  “进来吧。”

  ......

  室内的空间很大,装饰却格外朴素。夏寒随着小僧人来到室内,左右视察,发现柳阁的结构与影象中一般无二。一个主厅横贯三楼,高处吊灯悬挂,四面八方连接着差异的走廊,延伸向差异的房间,二楼、三楼皆是如此。

  衡宇是木制的,有着些古朴简约的色彩。夏寒朝着一楼后方的房间望去,发现那就是七年前自己与母亲晤面的地方,透过窗户看外面,一片郁郁葱葱。

  小僧人走在前方,在主厅右侧的竹椅上坐下,面前摆放着一张桌子,夏寒缄默沉静片刻,坐在小僧人的劈面。

  “我听说我妈......永生天儿她快不行了,是一个叫慧信的僧人给我的消息......”

  “那是我师傅。”小僧人打断夏寒的话。

  “你的师傅?”夏寒一愣,随后说道,“嗯,行吧,是你的师傅。你的师傅给我说永生天儿她快不行了,然后我就来了,但是......”

  “但是灵屋那没有巨细姐的消息,对吗?”小僧人似乎很喜欢打断别人的话,而且他称永生天儿为巨细姐,“这很正常,究竟巨细姐并没有在死前见家人的计划,而且她也没有给你说这件事的想法。”

  “她没有给我说这件事的想法?那我是怎么知道的?”夏寒感应可笑,开口说道。

  小僧人心情庞大,看着夏寒,最后叹了一口气:“是我和我师傅的意思,通知你这件事。师傅说,十二年来巨细姐一直是一小我私家,既不与丈夫家里发生关系,也不与本家联系,师傅觉得巨细姐很可怜,于是就偷偷通知你了,他希望你......”

  “你是说,永生天儿她压根就不想见我,让我上来的是你们?”夏寒眼神锐利,盯着小僧人,心里有无名火升腾。

  “是的。”小僧人老实认可,“巨细姐知道我师傅擅自作下这个决定后便离去了,她是往山顶走的,我们拦不住她。师傅说,或许他真的做错了,他以为巨细姐和其他女人一样,在乎自己的家庭,可没想到,巨细姐真的不是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这就叫不是一般人?”夏寒讥笑说道,“一个能用无情二字简朴慨括的人,你们凭什么含血喷人,安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头衔?”

  夏寒心有火气,语气颇为不善。小僧人没有了先前开门时的嚣张态度,颇为愧疚的低着头。

  “你生气是很正常的,但觉得这件事做错了的只是我师傅,我始终觉得让你上山是正确的决定。”小僧人低声说道。

  “你觉得?你凭什么这么觉得?”夏寒敲桌。

  小僧人抬起头,看着夏寒,徐徐说道:“我始终觉得巨细姐对你态度冷淡是有隐情的,她是个很好的人,我两岁时随着她,她对我很温柔。”

  “对你温柔不代表对我温柔!”夏寒听见小僧人的话,越发生气,同时另有一股委屈感涌上心头,“她有隐情?有什么隐情?十二年来,我就待在柳城那个家里,哪里也没去过,她但凡有一瞬间惦念着我,来找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吗?就因为她,我爸,把我养大的亲爸,他疯了......”

  “那是他活该。”小僧人再次打断夏寒的话,夏寒看着他,发现此时的他心情酷寒。

  夏寒来了火气,用了拍打在桌子上,站起身来说道:“你说我爸活该?她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啊?说一个疯了后还惦念着她的人活该,她的心真是黑的不成?”

  “就是因为疯了才惦念。有许多事你都不知道,你不了解真相,所以会向着你爸。”小僧人说道。

  “我和你没法交流。”夏冷气急,觉得再不离开这里,他一定会动手打人。于是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等等,你要去哪?”小僧人也站起身来,伸手拦下了夏寒。

  夏寒没好气地看着他,说道:“我回家,行不?既然知道了她压根就不想见我,我又何须舔着脸去见她?我犯贱吗?”

  “你应该去见她。”小僧人眼里有着某种坚持,“巨细姐她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无论如何都必须去见她最后一面,她是真的不行,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夏寒与小僧人坚持,在听见“最后一面”四个字后,他的心里一软,但转瞬间他就暗骂自己贱骨头,不应如此。于是他冷着脸看小僧人,说道:“我说了,我要下山,要回家。你别给我打情感牌,十二年的时间,再伟大的情感都被消耗殆尽了。”

  夏寒不再去看小僧人,迈步朝门口走去。小僧人看着他走到门外,高声说道:“你事后一定会忏悔的!我告诉你,一定!”

  “忏悔就忏悔,我不在乎。”夏严寒声说道,“因为我活在当下。”

  说罢,夏寒似乎闹脾气一般将门狠狠一甩,巨大的响声传出,似乎映照着他此时的心情。

  此时已到了正午,竹林中有阳光照射而入,反射向幽深的四面八方。夏风吹过,带来热气,夏寒的心却极冷。

  极为短暂的对话,甚至可以说不外片刻。夏寒心有余怒,走在竹林中,脚步很重,一下一下踏在大地上。他不想再转头了,不想再去看那一间屋子,十二年前,他在那里出生,七年前,他在那里落泪。他的心早已被伤透,但他依然愿意为她上山,他的心还在期待,渴求着某种反转,渴求着一个临时之人最后的真实,这一份真实能给所有人一个幸福的结局。

  她是真的不行,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小僧人的话语泛起在脑海,夏寒心里一惊,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在意过她快要死去的事实,未曾伤心与惆怅,未曾担忧与祈祷。所有的这些他都没有在乎,至始至终他就只在乎那不切实际的所谓反转。

  我和她一样么?夏寒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呵呵冷笑。一样么?纷歧样!我的情感只是被她的冷漠消耗殆尽而已,无错。夏寒在心里想到,脚步加速,纷歧会儿便走出了竹林。

  先前进来时的那名青年画家还在,他看见了夏寒,微笑致意,并招了招手。

  夏寒回以颔首,但却没有停留,径直绕过青年画家,朝大街上走去。

  “别急啊,小朋友。我又不会逼你买我的画。”青年画家对着夏寒的背影开口说道,“这一次柳城的夏季论道可差异以往,最最特殊的人都来了。我是想着结交几个朋友,可以一同爬山。”

  最特殊。

  突如其来冒出的词汇让夏寒停下了脚步,他想起了远星的委托,内心陷入了纠结。还要帮她送吗?有须要吗?没须要吧?她明天才走,我现在下山,把戒指还给她还来的急。可我不是允许了她吗?但允许了又算得了什么?

  夏寒的心里,两股倾向正剧烈地缠斗,相互不分胜负。最后关头,远星最后的话语突然毫无征兆的泛起在夏寒脑中,它从黑黑暗浮现,说道。

  “你一定要把戒指送到她手上,这是一切幸福的开始。”

  夏严寒静了下来,心里平静,做出了决定。他回过头来,看着那卖画青年,说道:“你的话有语病,最特殊的人只有一个,不能用‘都’字形容她来了。”

  卖画青年一愣,笑着说道:“喂喂,这么严格么?我就随便一说。”

  夏寒也笑作声来,说道:“必须严格,因为我对这最最特殊的人很是在意,那是我媳妇,找到她可是我最后的愿望。”

  “最后的愿望?你这话说的很严肃,我接不了。”卖画青年笑着说道,同时收拾起自己的画摊,他在一页画纸上提笔一钩,一枚戒指泛起,然后摊子上所有的一切,尽皆被那戒指吸入。

  “我是流朱,多指教了,朋友。”卖画青年将戒指戴在左手大拇指上,走到夏寒跟前说道。

  “怎么就是朋友了?”夏寒感应可笑,却也没有离开,他抬起头看卖画青年流朱,眼里若有所思。

  “一起走吧,爬山。”流朱没有回覆夏寒的问题,反而笑着招呼夏寒与他一起行动,夏寒没有拒绝,随着他一起。

  时值正午,三世大街上人流变少,易于通行。夏寒随着流朱走在街上,也不知目的地是哪,就只是走着。

  “我觉得小孩子好,所以和你一起走。”流朱走在前方,突然开口说道。夏寒歪着头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是小孩子,所以我找你一起爬山。”流朱回过头来看夏寒。

  “为什么要爬山?”夏寒问道。

  “为什么?”流朱一愣,随后在屋檐的阴影处停下,回过头来,看着夏寒说道,“你为什么要问为什么?这里的修士来这里不都是为了见证这一次论道的结局吗?”

  “不是。”夏寒摇头,“我只是来服务的。”

  “你来服务,然后发现有一次论道盛宴正在进行,不也是要上去看的嘛。”流朱笑道,“和旅游是一个原理,凑凑热闹。”

  夏寒不说话,只是看着流朱。流朱洒脱一笑,随后将头转回,迈步朝前走去。

  “这一次夏季论道,也叫做四方论道。”流朱边走边说,“一周前,君华、上林、孤有三方人员齐聚柳城,三名道君前来问道柳城。”

  “加上柳城是四方?”夏寒询问道。

  “是这种说法,七十年前花道于中部称尊。三十二城皆习其法,其中柳城是源头,有长明帝走出,这之外,君华、上林、孤有三城各出一道君,走到花道尽头。”流朱笑着解释。

  “说实话,对于柳城职位的这件事,我还真没什么实感。”夏寒说道。

  流朱笑笑,说:“那是肯定的,柳城虽说是长明帝走出之地,但其实修道气氛并不浓厚,甚至难以算是修道都市。西柳是都市,夜夜是霓虹和酒吧的狂躁,东柳是佛山,僧人修习佛法,逃避苦难。花道在柳城可完全不行。”

  “同感。”夏寒颔首,但随后说道,“但我没觉得这有什么欠好,究竟时代变了,修道也不是最好的路。”

  “哪有什么最好的路?”流朱笑着摇头,“我告诉你,在任何时代,所谓的好路永远是投机取巧,坑蒙诱骗。想要出人投地,就走不得正道。”

  “歪理。”夏寒不悦。

  “是歪理,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相信。”流朱平淡回应。

  烈日照耀,两人沿着屋檐下的阴影走动,最厥后到三世正中的广场。流朱进入旁边的一家餐馆,夏寒随着走入,同时转头望了望广场正中的那一尊雕像,说来也怪,这里是佛山,但却立着仙后长明帝的像,她站于烈日之下,双眼眺望山巅。

  “我请你用饭。”流朱在餐馆内坐下,笑着对夏寒说道。

  夏寒狐疑地看了看他,最后兴起勇气,坐在了对方面前。餐馆服务员来了又去,流朱点好饭菜,两人耐心期待。

  “我们接着适才的说。”流朱笑了笑,说道,“三名道君其实对于柳城的现状早有不满,但迫于近几年那些事情的影响,才延缓了问道东柳的进度。但如今,朝天都十二名殿下稳定了大陆秩序,所以三名道君的时机来了,于是就有了今天。”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来找茬的?”夏寒似是名顿开。

  “没有其它的可能了。”流朱说道,“七天前,第一场论道开始,想必今天就能分出胜负。我们都是来见证的。”

  “我懂,凑热闹。”夏寒笑着说道。

  流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就在这时,服务员将饭菜上好,流朱动起了筷子,开始用饭。

  “说起来。”夏寒没有动筷,看着流朱说道,“你不是中部三十二城的人吧,来干什么?”夏寒眼里有笑意,双手托腮,看着流朱。从一开始,流朱展现其绘画能力之时,夏寒便已然了解,这人不修花道。

  “凑热闹。”流朱的回覆格外简练,他抬起头来看着夏寒说道,“这个时代太无聊了,所有人活的都很没趣,所以才不停移动,朝有故事的地方靠拢,或许这样的人生能有趣一些。”

  “你修道吗?”夏寒好奇地问道。

  “不修。”流朱老实说道,“我是一名超能力者,能力来自于先天。”

  “那你是被上天眷顾的人。”夏寒笑道,“而我们修道者则是被上天抛弃的,我们没有特殊之处,所以只能逆着世界行走,只有这样,才气让自己看起来比力特殊。”

  流朱轻笑,没有说话。

  夏寒看着他,继续说道:“你刚刚说的话我也挺有感伤,我小时候经常听周围的大人们讲,在以前的时代,人类的舰队遍布一切已知的、未知的、已命名、未命名的时空,那个时代有许多故事。但最后大人物们对所有的一切感应厌烦了,于是回到了原星,建起无限城,重新过起初始时代的生活,抛弃了一切伟大,故事也就此终结了。”

  夏寒徐徐说道,流朱平静地听。

  “回乡的选择想必是有原理的,因为那个时代的他们厌烦了,觉得平淡为真。这种想法很伟大,教科书上也是这样说的,但我就是想说,我呢?我们呢?我们这个时代该如何?我还没有经历过那些故事,他们又何须将经历事后的‘平淡为真’给我讲诉,我不想去理解这样的原理。”

  夏寒面无心情地说着,流朱面无心情地听,最后夏寒看着流朱说道:“你懂吗?”

  流朱微微一笑:“我不懂。”

  夏寒也笑了,说道:“早就料到了,你在乎的仅仅是原星的故事和下一名道君,对吧?”

  “没错,我在乎的只有这一次故事和下一名道君,十二岁的道花境修士夏寒。”

  “我走了。”

  夏寒没有自始至终没有动筷,他站起身来,朝餐馆外面走去。流朱没有阻拦,只是轻轻地笑了笑,随后他从戒指中抽出一笔一纸,开始挥毫泼墨。

  墨笔有神,草纸有灵,流朱潇洒作画,纷歧会儿,便大功告成。他笑着将那一副画卷向夏寒扔出,夏寒伸手一接,打开一看,只见一片宇宙星空横亘于眼前,群星熠熠,灿灿生辉。

  “假的。”夏寒笑道,但照旧将画卷收下,朝外走去。

  “我是漫画家流朱。”流朱在后方说道,“我想我们依然可以同行。”

  漫画家?夏寒微微受惊,随后绝不在意地笑笑,走出了餐馆。

  正午事后,广场上的人群变多。有人脚踏飞剑,在低空拂过,也有人凌空虚浮,徐徐飘荡。西边有人开着红色的跑车来到,靠近后迅速变换,变为高峻的机械人,东边有魔女骑着扫帚欢呼,举着相机东拍西拍,很是快乐。

  阳光中有飘浮的颗粒,小溪里有溅起的水花。花开了,露出里面的晶石,鸟叫了,音波中有裂痕阵阵,空间扭曲。

  万事万物中都藏着一个世界,哪怕是一粒沙,一颗尘。如今他们都来了,四方风雨汇聚,齐临东柳佛山。

  ......

  四方众人汇聚,山雨欲来风满楼。就在这时,东柳山巅有莫名的能量传荡,由高到低,徐徐而下。

  广场上所有人都察觉到这股颠簸,齐齐抬头望去,夏寒见状,也随着抬头。

  只见在那东柳佛山的最高处,两道能量交织缠绕在一起,一方是佛音袅绕,一方是花开万界。上林道君与有无大师于山巅论道,两种道法碰撞在一起,就快要分出胜负。

  人间区的众人全都停下了自己手里的事情,抬头仰望。时间在此凝固,一切即将结束。

  “砰。”

  一道微不行闻的轻响,但在场的每一小我私家全都听见。两道能量消逝,有无大师依然伫立原地,而上林道君则连连退却。总共数下,一共七步。

  第一场胜负决出,有无大师胜。上林道君没有多说什么,弯腰退却,神态未曾变化。山巅的能量消失,一切恢复平静。

  广场上,片刻的寂静后,世界重新变得嘈杂。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无数张嘴巴张开又闭合,说着自己的看法。

  夏寒再次抬头朝那山巅望去,心里有些想法,他们到底是在干什么?这样文明的论道到底能争得什么?而如果不是为了争得什么,又为何要论道?夏寒心绪起伏,外表却是格外平静。

  接下来去哪里?上山吗?夏寒在心里琢磨,如今他已不计划下山了,远星最后的话语让他对应该收下戒指的那人有了兴趣,但要如何找到她,夏寒心里没数。于是他开始在广场周遭闲逛,并不停路过一个又一个行人,心里思考着。

  最为特殊之人,太难界说了,是说最厉害的人吗?那东柳最厉害的人是谁?有无大师,又或是三名道君?难不成远星的这个戒指是送给有无大师的?想到这,夏寒轻声笑作声来。

  周遭不停有人经过,夏寒全都一一审察一番,他鉴别其外表与气质的特殊,以作更进一步的判断。这样的行为让夏寒心里有着一丝异样的感受,远星说过,那人是他的媳妇,既然如此,那自己现在的行为不就和选妃一样吗?看哪一小我私家才是自己的媳妇。思绪飘飞到这里,夏寒脸蛋通红。

  “喂,小子,你上来了?”

  突然间,有一粗犷的声音响彻,似是在召唤自己。夏寒顺着声音望去,发现路边的一个角落,一个熟悉的老大爷正坐在一辆货车前面,而货车里全是西瓜。

  夏寒笑了笑,随后走上前去说道:“大爷好,你说过请我吃西瓜的。”

  那老大爷闻言变色,装作糊涂地说道:“有......有这样的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夏寒感应可笑,摇摇头,没有说话。那大爷看见,有些窘迫,小声说道:“今天生意欠好,该......该天再请你吃。”

  夏寒笑着颔首,随后对着老大爷伸出一只手来。

  “什么意思?”

  “扇子,我的扇子被你拿走了不是吗?可把我热坏了。”

  “小气。”老大爷嘟囔说道,但照旧老老实实地从货车上取出扇子,然后递给了夏寒。

  “怎么放车上?不扇么?”夏寒感应奇怪,随后接过扇子。

  “待会儿就下雨了,还扇什么扇?”老大爷没好气地说道。夏寒不解,他明明感受太阳还大的很,怎么会下雨,于是他抬头望天,发现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于是他越发疑惑地看着老大爷。

  老大爷嘿嘿笑道:“我说待会下雨,那肯定是要下雨,你爱信不信。”

  夏寒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站在货车旁边,有些无所事事。

  “你见到你妈最后一面没?”就在这时,老大爷开口说道。

  夏寒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徐徐摇了摇头。老大爷没有继续追问,夏寒也没有再说,两人站在一起,消磨了一会儿时间,一直到下午两点。

  夏寒再次抬头看天,发现天空依然晴朗,他看着大爷笑了笑,说道:“看来是不会下雨了。”

  老大爷没有说话,夏寒又抬头看了看,然后说道:“那我就先走了,有点儿事。”说罢,就要离去。老大爷依然不发一言,却是从车里取出一柄玄色的大伞,塞到夏寒手里,夏寒笑着摇摇头,却也没有拒绝。

  “走了。”夏寒再次说道,然后挥了挥手,老大爷笑着颔首,夏寒拿着玄色大伞离去。

  接下来去哪?最为特殊的人又在哪?夏寒心里已经有数,既然此时的众人都是为这夏季论道而来,那他们一定都市朝着山巅而去。

  夏寒无所事事地走着,没有任何目的。东柳佛山为民众开放的仅有人间区域,若想继续朝上而行,必须得获得许可才行。但此次论道声势浩荡,想必佛山或许会开放一定的区域。所以如今只需期待即是。

  走着走着,头上突然变暗。夏寒抬头望去,只见一片黑云飘过,就要笼罩佛山。

  “还真会下雨?”夏寒心里一惊,但也不是很急。玄色大伞在手,夏寒底气十足。

  “咚!”

  有敲钟声传来,夏寒从思考中回神,发现自己已走出人间区的街道部门,来到了野外。四周皆是荒草枯木,人迹罕至,颇为荒芜。但远方简直有钟声传来,夏寒感应好奇,于是便顺着钟声朝深处走去。

  这里是一片树林,属于佛山原生的部门。人间区究竟只是为红尘俗世之人准备的过渡与居住区,仅占这一层佛山很小的一部门。

  那钟声不急不缓,一共敲了七下,余音回荡,涤荡了整个树林。也就在这时,天上大雨落下,不外一瞬,便将夏寒满身打湿。夏寒慌忙间打开玄色大伞,却发现此伞破烂,伞面不全,定睛望去,伞面上还用红色大字写着“让你不信我”五个大字,夏冷气急,将黑伞重重一摔,随后将上衣脱下,遮在头上往深处钟声处跑去。

  这场雨来的突然,还伴着阵阵雷声,夏寒疾驰在大雨中,不自觉地又想起那晚自己被天野打垮,在风雨中昏厥已往的事情。那个时候有远星收留自己,但如今又有谁能帮自己呢?

  夏寒脑子里种种想法冒出,脚下奔跑的行动却没有停下。约莫五分钟后,夏寒看见远处森林中若隐若现一废弃的寺院,于是他加速脚步,飞速朝那跑去。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依稀见听见远方有人在念经,很是清冷的声音,平平淡淡,格外冷漠。夏寒脚下飞驰,朝前方那废弃的寺院跑去,耳边的念经声逐渐大了起来,它混在漫天风雨雷声之中,徐徐徐徐念出,某种未名的禅意泛起,这种感受笼罩了夏寒全身。

  最后夏寒终于跑入那废弃的寺院,大殿外,久未修葺的大钟微微摇晃,显然是刚被人所使用过。夏寒背对大殿,看那大钟,诵经声清晰可闻,从背后传来。

  “尼姑吗?”夏寒疑惑,在心里问道。他已听出那诵经者为女性,而且年龄不大。

  他小心翼翼朝大殿内走去,脑袋张望,终是在无名大佛前发现一瘦长单薄的身影。那人身穿僧服,双手合十跪下,可却满头乌黑发丝披散,僧俗不分。

  夏寒看不见她的脸,只听得见她诵经的声音,其音很淡,有着一种超脱凡间的漠然,甚至可说是无情。

  心经之后是金刚经,她似乎没什么计划,完全是想到哪念到哪。夏寒平静地听着,一种莫名的威严压的他不敢作声。

  大殿中,无名大佛俯视殿下的一切。废弃的寺院无人,结构不全,连名号也早已抛弃,但纵然这般,也依旧有人诵经拜佛,祈祷过往。

  殿外的雨声密集,殿内的佛音也临近尾声,四方风雨中,她轻轻念道:“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推行。”

  夏寒站在殿外,呆愣在原地。万物早已失声。

  大殿破旧,已辨不清原貌,只有一无名大佛仍在,高立于正中,无悲无喜。灰尘笼罩空间,破败的屋顶有雨水渗入,隐约间另有老鼠跑过的声音。佛前的蜡烛燃烧,却已是余烬。

  前方那清瘦的背影诵经完毕,但仍然跪在佛前,双手合十,指尖有佛珠缠绕。夏寒愣在大殿口,看着一切,说不出话来。殿外的雨声依旧,伴着风雷传来,万物有声,佛前无声。

  片刻后,蜡烛终是燃尽,那佛前跪坐的身影也徐徐站起身来,玄色的长发摇曳,她凝视无名大佛,最后转过了身。

  这一瞬,夏寒与她对视。这是一名比他稍大的少女,约莫十四岁左右,面容秀气,却透着股清冷。她身穿僧服,素手挽着佛珠,一头玄色长发披散,正随风而动。

  她的眼漠然,看着夏寒,与其对视。没来由地,夏寒开始心慌,急遽移开视线,说道:“下......下雨了,我来这边躲......躲雨。”

  活了十二年,这是夏寒第一次这般窘迫,而且没有原理。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女,仅仅是对视而已,就让他丧失了以往所有的坦然。

  这名少女很美,在他见过的女人中可排在第二。但美丽说明不了什么,因为纵然是那排在第一的远星,也无法让夏寒这样忙乱。她一定有着某种纷歧样的工具,夏寒在心里想到。

  少女没有说话。夏寒好奇,兴起勇气再次看她,发现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殿外,那里是一片荒芜,大雨落下,世间尽是朦胧。

  “淋湿了?”那少女望着殿外,突然开口说道。夏寒一愣,没有反映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我说你是不是淋湿了?”少女再次开口,语气没有变化。夏寒回过神来,连连颔首,却不知如何作答。

  那少女见状,捏着佛珠说道:“你把衣服脱了,在这里等着,我去取火。”说罢,转身朝大殿背后走去,夏寒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久久未曾移开视线,一直到其完全消失于殿后的黑黑暗为止。

  取火。夏寒念叨着这个词,走出殿外,脱下上衣。裤子也很湿,夏寒正犹豫着要不要脱下,那少女已从殿后的黑黑暗走出,手里还抱着一堆柴火。

  她将柴火放于大殿的边缘,毫掉臂忌此处乃佛堂圣地,将洋火划燃,然后将柴火点亮。

  “裤子也脱了吧,都湿了。你在里面晾干,我待在外面。”少女在殿内对夏寒说道,随后她径直走了出来。夏寒反映缓慢,呆愣片刻后才徐徐点了颔首,然后与那少女擦肩而过,走到殿内边缘的火堆旁。

  之后的时间,两人无话。夏寒老实地将裤子与衣服晾起,自己光秃秃地坐在火堆前,双眼朝殿外瞟去。因为角度的关系,夏寒看不清她的全身,但依稀可晃见她正坐在殿外的屋檐下,双脚裸露,伸入漫天的风雨中。

  天地间的人声消失了,风雨雷电齐鸣,它们铺天盖地而来,砸向世间人间。这是古老的自然之音,节奏狂暴,却让人内心宁静。

  火焰燃烧,徐徐的,夏寒感应炎热。他望着殿外,汗珠滴落,内心莫名的很急。在一股莫名激动的驱使下,他将晾的半干的衣服裤子穿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殿外,看着那少女的背影。

  “把火灭了。”少女背对夏寒说话。

  “啊?”夏寒一愣,随后说道,“好......好,马上就去灭。”他跑回火堆,企图吹灭火堆,但火焰变得更大,消失不了。夏寒有些忙乱,无意识下摸起了自己的口袋,似乎能从中摸出什么可以灭火的工具。

  “灭不了么?”就在这时,那少女从殿外探出头来。不知怎的,夏寒越发张皇,手忙脚乱下,竟将包里的戒指甩出,然后掉进了火堆里。

  “啊,我的戒指。”夏寒惊叫一声。那少女看见,开始朝火堆处走来,夏寒急的跺脚,情急之下,竟用身体扑在了火堆上,粉色的光笼罩其身,掩护他不受伤害,而火焰也就这样灭了。

  “这不是能灭么?这要领你适才怎么不用?”少女语气平淡地问道。

  夏寒尴尬地挠了挠头,随后开始在柴火下翻找戒指。那少女见状,也蹲下身子帮着夏寒一起寻找。

  “诶,对。就是那个。”夏寒看见少女的素手在柴火底捏住了戒指,有些激动地叫道。那少女闻言,没有犹豫,将戒指取了上来。

  “那个,谢谢......谢谢啊。”夏寒有些窘迫地说道,小心看着少女的脸庞,就要去拿回远星的戒指。

  他的手与少女洁白的素手相碰,想要取回却拿不回来。夏寒不解,抬头看她,却发现眼前的少女正认真审察着那枚戒指,心情若有所思。

  “你这是?”夏寒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少女回过神来,看着夏寒,心情依然平淡,说道:“这定情戒指是你的?”

  “啊?”夏寒一愣,没有想到她会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但照旧老实说道,“不......不是我的,我是帮我一个朋友送的。”

  那少女一愣,心情首次发生变化,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夏寒,说道:“定情戒指也能让人代送?”

  “额......”夏寒被她问的说不出话来,正思考着如何回覆,却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他瞬间站起身子,看着少女说道,“你......你怎么会知道这是定情戒指?难......难不成......”想到这,夏寒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看着少女,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回覆。

  “为什么?”少女一愣,随后淡然说道,“这不是很明显吗?上面刻着降魔二字,意作降魔辟邪,愿她一生平安。”

  似曾相识的回覆。夏寒在心里想到,同时内心那股莫名的期待开始变作希望,于是他苦笑着说道:“为什么你们都说降魔是这个意思?和我想的完全纷歧样,也不知道是我有问题,照旧你们有问题。”

  少女把玩着手里的戒指,没有说话。

  夏寒看着她,继续说道:“降魔降魔,我觉得它应该是镇压邪魔的,戴着就被镇压。”

  “谁是魔?”少女似乎明白了夏寒的意思,问道。

  “谁戴着它,谁就是魔。”夏寒回覆说道。少女一愣,心情变得很精彩,随后哈哈大笑。

  夏寒看着她笑,内心很受惊,这样一个清冷淡然的女子,竟也会这样大笑么?

  殿外风雨雷电共识,殿内少女忍不住大笑。自然与人声共振,世界走向和谐。

  少女笑的很猛烈,眼角有泪珠隐现,她的眼弯成了月牙,左手的佛珠四处摇晃,腰肢弯着,右手捧腹。

  笑声平息后,少女用莫名的眼神看着夏寒,说道:“或许你才是对的。”

  “啊?”夏寒不解。

  少女没有解释,将戒指还给夏寒,随后走出殿内。夏寒望着她不说话,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我叫凌尧,我们还会晤面的。”殿口处,少女突然转头说道,眼神淡漠,嘴角却向上弯起。

  夏寒的脚开始移动,随着自称凌尧的少女走到殿外,却发现此时,废弃的寺院外,一群黑衣人头戴斗笠,正伫立于漫天风雨中。

  凌尧打了个响指,一黑衣人走出,拿着一柄木伞递上,凌尧看了看,将木伞扔给夏寒,自己则直接走入了这场天地大雨之中。四周的黑衣人没有阻拦,只是蜂拥着她远去,四周有雨水溅起,带着淤泥升空,殿内的大佛看着一切,心情似喜似悲。

  “凌尧......”夏寒喃喃低语,念着远去少女的名字。十二年来首次,一股未名的情愫在心中泛起。

  ......

  雨势越发大了,没有衰退的迹象。天边的黑云笼罩整个西柳,时间照旧下午,天空却已经昏昏沉沉的了。闪电还在远方,雷鸣从那传来,震的人心发颤。

  夏寒站在殿外,看着自称凌尧的少女离去,在其周遭的黑衣人全都不苟言笑,一圈一圈,围绕着她。那一行人走在风雨中,任凭风吹雨打。

  在那莫名的情愫发生后,紧接着是一阵失落。风雨中,夏寒看着凌尧的远去,口中念叨着那“还会再见”的话语,心里有了期待。这份期待有如阳光横空,将这几天所有的阴霾与不愉快全部扫尽。可天空依然是阴沉沉的。

  待凌尧的身影彻底消失于树林,夏寒转过身看向殿内。破败的空间只有大佛完整,他看着已发生的一切。

  夏寒缄默沉静着走到先前的火堆处,看着那已变得湿润的柴火,盘腿做了下来,随后靠着墙壁,闭上了双眼。

  在大雨中入眠始终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感,夏寒本就无事,几番折腾下身体也开始累了起来,于是索性睡觉,使全身放松。

  夏寒睡了已往,纷歧会便了无消息,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只有滴滴答答的声音响起,空气中还很湿润。

  ......

  夏寒做了一个梦,在一片风雨中,他开着摩托,载着心爱的女孩逃避一次又一次无名敌人的追捕。梦中的一切都看不清晰,但唯一能确定的是,梦中的他很幸福。为爱而逃,浪迹天涯,光是想想就很美好,纵然如今的他只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还未曾知晓爱是什么。

  ......

  梦醒后,脑子另有点儿模糊,大雨未停下,不外其势头已开始变小。外面的天照旧阴沉沉的,太阳躲在后面,让人辨不清时间。

  夏寒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着无名大佛拜了一拜,随后打开凌尧给他的那把黑伞,径直走入了漫天大雨之中。

  脚下的泥土粘人,顽固地贴在夏寒的脚上,夏寒没有在意,撑起黑伞走动,向人间区的地方靠拢。他计划上山,为了向永生天儿讨个说法,为了和远星的约定,也为了和凌尧的再次晤面。

  雨势削弱,逐渐退去。黑云开始消散,雷鸣开始缄默沉静,夏寒离人间区越来越近,大雨也越来越小。

  十多分钟的路程,夏寒回到了人群密集的人间区,此时大雨已不在落下,天边有彩虹泛起。

  “哇,好漂亮。”

  有骑着扫帚的魔女惊喜地叫道,随后拿出相机拍了又拍,这时的街道上人群依然许多,他们都打着伞。

  夏寒左顾右盼,正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夏寒转头去看,发现来人是流朱。

  “我说过的,我们依然可以一起上山。”流朱看着夏寒微笑,夏寒面无心情,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从流朱的身后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正一脸不安地看着夏寒,夏寒一愣,对他说道:“你怎么在这?”

  “我......我是......”

  “小僧人是我找来的,你走后我视察了你的行踪,然后就找到了他,恰好他也在找你,于是我们就走在一起了。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是那小我私家的儿子,嘿嘿。”流朱笑着说道。

  夏寒微微皱眉,而小僧人则兴起勇气从流朱身后跑出,他看着夏寒,高声说道:“我叫无明,我一定要让你见巨细姐最后一面!”

  夏寒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小僧人此时也来了气势,与夏寒相对,没有退却。流朱在一旁看着,始终微笑,一言不发。

  良久后,夏寒终于叹息,说道:“随你们吧。”小僧人马上松了一口气,而流朱则看着夏寒笑。

  “话说回来,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多?”夏寒看着大街上,说道,“刚适才下过雨的。”

  流朱笑着说道:“因为有好戏要上演了。用我们的话说,都是来凑热闹的。”

  “好戏?”夏寒轻声笑道,随后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大街之上。

  三世大街上,人群密集,积水四溢。人们都打着伞站立着,朝南边望去,似乎是在期待什么。

  大街南边,是人间区的入口处,夏寒起先也是从那里上来的。此时在那四周已聚集了各方看热闹的人群,但都恰到利益的留下了一条通道。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在那入口处,突然有一行身影走入,为首者乃是一中年男子,身后随着一群十二三岁的小孩。

  “这就是好戏?这不是西柳修道院的人嘛。”夏寒心情怪异地看着身旁的流朱,语气有些不满。这些西柳修道院的人可都是他的“老朋友”了,上一届小学生四季论道战,修道院无人能战胜他。

  所以夏寒对于这些人的底细是有所了解的,于是心中难免疑惑,这就是能叫一群人在大雨未停之前就开始聚集的所谓好戏?

  “你看最后面的那人。”流朱没有回覆夏寒的疑问,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看那最后方。

  夏寒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同时也感应,这人间区入口处聚集的数十上百双眼睛都在朝那张望。夏寒吞了口唾沫,风声响起,树叶被吹动,彩虹光照耀,人们屏息凝气,看着那边。

  在那西柳修道院的最后方,徐徐走出一名青年,他的身影逐渐泛起在众人眼前,而夏寒的瞳孔也逐渐收缩,眼里越发疑惑。

  “天野。”

  四周有人道出了来者的名字,而夏寒也在心里轻轻念叨。此人正是天野,在那狂风骤雨之夜轻易压制自己,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他清楚地知道天野很强,却也没有料到,他会是引起这般骚动的元凶。在场之人皆来自花道四主城亦或是周遭的其余大城,身份特殊。可他们都对天野的泛起体现出这般凝重的姿态,这让夏寒不由地在心里想到:他究竟是何身份?

  “真的是天野,看来听说是真的了。”一旁的流朱微笑,看着天野,嘴角上扬。

  “什么意思?”夏寒敏锐察觉到他话中的些许寄义,问道,“听说是什么?”

  流朱有些意外地看了夏寒一眼,之后开口说道:“我一直以为这只是谣言来着。因为这一次夏季论道开始时很隆重,一些报纸杂志为了博人眼球,就编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故事来为这次论道增添话题度。”

  “继续说。”夏寒看着流朱。

  “然后就在两周前,一个十疏散谱的听说传开了。”流朱说道,“据说北方有一位殿下来到了东柳,说是愿为天野提供呵护。”

  殿下......夏寒心里大惊,他知道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但随后他又察觉到流朱口中的一些信息,急遽问道:“你说为天野提供呵护,这是什么意思?天野到底是谁?”

  “天野......”流朱念叨着这个名字,说道,“这是一位狠人,据说三年前的那一天,他曾向朝天都的四名殿下动刀兵,四名殿下将其斩首,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却没想到,在这一小小的柳城竟会有一位殿下到来,还放出消息要为本活该去的天野提供呵护。这不就是说,三年前天野没死么?另有就是,来的到底是哪一位?”

  流朱越说越起劲,嘴里滔滔不停。夏寒已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始将目光扫向四方的人群。

  所有人都在注视天野,而天野却绝不在乎,自顾自地走着。人们的眼里有的是好奇,有的是不解,另有的是敌意,差异的人怀揣着差异的想法,望着本不应泛起的天野来到。

  “朝天风雨殿。”

  四方寂静中,夏寒无意识下说出了这个名字。这是三年前突然冒出的一个组织,由十二位殿下建设。

  在这个时代,无限城已远离了人们的生活,彻底掉臂世间一切,消失于历史之中。大陆上各方城池独立,相互各不交流。但三年前,朝天风雨殿的泛起打破了这一现状,十二位殿下或是谈判,或是征战,走南闯北,一步一步将大陆重新整合。人们都说,人类回乡后的第一个统一机构,或许就要泛起了。

  西柳论道,其实不外一小事,四方城池因它而聚首,但更多地方的来人,或许另有目的。

  修道院众人上山完毕,来到了人间区,而就在这时,天野突然跪倒在地上,他心情虔诚,双手合十,对着不知名的某处拜下了身躯。

  骄傲野性的天野似乎是臣服了,他正在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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