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子南巡（一）

　　“小令郎，现下已是戌时，若再不回去，府内就要挂锁了。”

　　门外小厮轻轻扣门，话里话外带着一丝焦急，顾老太太虽然允了南晰随意外出的权利，可要到了划定的时辰没有回府，到时候刻苦头的照旧他们这些下人。

　　“孟先生，在下与您年龄虽相差许多，但泛论间却实在投缘，不外时辰已晚，在下也该离去，愿孟先生对今日所说之事慎重考虑，若是同意，只说与这里的掌柜，余下我自会一一部署，

　　虽然，先生若是觉得此事照旧不妥，我仍会助先生一臂之力，将蹂躏糟踏黎民贪污嫌犯拉下马来，这也是我的本意。”

　　顾南晰所述之话皆是肺腑之言，上一世她在深闺之中就对这位孟子卿的事迹有所耳闻，也甚是佩服对方的为人与才学，今日一见便知，这孟子卿果真注定不会是凡人。

　　而她也需要一位能在朝廷上为她打探消息之人，这是她复仇的第一步，在落子之前就验算过千百遍。

　　“恩人待在下的，在下无以为报，今日与恩人泛论之后，更是十分佩服，但在下始终心有疑问，百思不得其解，望恩人解惑。”

　　那孟子卿已及弱冠，学识渊博文采四溢，也未曾见南晰年幼就轻看了她，就连一副皮囊都生得异常悦目，谁人不赞一句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此时虽辗转病榻，身着简朴的家居内衬，也掩盖不了他那通身的气派。

　　“先生，但说无妨。”

　　见孟子卿有被她说服的趋势，她也多了两分热情。

　　“为何是在下？”

　　“我也不瞒你，失事前想必你也能察觉些，那是我派去的人手，只是为了护你周全，要否则也不能在第一时间，救了你的性命，”

　　床上的孟子卿并没有什么行动，与她想的一样，这人恐怕早就有所怀疑了，顾南晰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的扯了扯嘴角，

　　“贪官之事我一直在视察，但苦于没有对方贪污实质的证据，直至三个月前，我得知磁县县令手中握有太守的把柄，

　　刚想与县令接触，那位县令却突然暴毙，几经暗查，我又得知你是他幼年挚友，且县令身亡前曾与你秘密碰面的消息，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她这一番说法，是一早就想好的，为了找到孟子卿，她确实是从贪污一事入得手，就是此人日后查起来，也找不到一点差池之处。

　　孟子卿自然也知道，对方的说辞没有可疑点，且日后查起来，这些消息他也能获得，对方没须要撒谎，若是同他一样，是个为黎民谋福利之人，就是为这人通报些消息，想来也没什么大碍，且不说这些，待到他高中之日，还不知是何时呢。

　　等到顾南晰回到顾府，已经是戌时三刻，紧赶慢赶总算在落锁之前进了门，在房内换了贴身的衫裙，她到底年龄还小有些吃不用，就早早就寝了。

　　等明日父亲来后，另有的事忙，香岚就将屋内的烛火熄灭，取了辱塌守夜。

　　第二日早晨，顾南晰照旧写了大字，做了作业，于午膳前去向祖母屋里请安，一老一少闲谈正欢，突然听见外间嘈杂，有人急遽来报：

　　“太太，小姐，老爷回来了。”

　　那人进屋，快快当当的向屋里的人行了礼，才开口回话。

　　“快快快！”

　　年过半百的老太太适才还慵懒的斜靠在主榻之上，听到这话，猛的直起身来，一连说了三个快，照旧一旁的南晰知道祖母的心意。

　　“祖母莫急，待孙女去迎。”

　　说罢向祖母福了福身，见祖母颔首，就带着一众丫鬟出去了。

　　没出院子，便看见远处廊子里乌泱泱的人群，便快走两步。

　　行至那群人面前，顾南晰不进反退后一步，当者所有人的面，对人群中的首位，行了毕恭毕敬的稽首之礼，

　　“不孝之女，顾南晰不能承欢父亲膝下，特来陪罪，唯愿父亲，鲲鹏青云上，扶摇九重霄。”

　　“哈哈！快起来，你是个孝顺且聪惠的，还如此知礼，母亲将你教养的极好，也不愧是我顾群的嫡长女！”

　　一位中年男子，满脸笑意，摸了摸了自己的髯毛，身着官佩服场强大，人群中格外显眼，尤其那双眼睛，犹如厉鹰，这就是她的父亲顾群。

　　父亲为人严苛，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威名更是在远在祖宅侍奉，从未见过父亲的下人都心生恐惧，此时即便笑的如此和善，也没几个敢上前，两世为人的女主显然不在此列，她要回去，要报仇，父亲就是她得讨好的人。

　　“多谢父亲。”

　　顾南晰面上仍然是恰到利益的微笑，听见她的父亲说让她起身也是做全了礼数之后。

　　这几年的书信往来，更是每次都能把这位高官哄得笑逐颜开。

　　她这位父亲，最是看重礼数和自己的仕途。

　　上一辈子她就没注意到这些，不，与其说她没注意，不如说她不在乎，因为当朝皇后姨母是的她靠山，外祖父祖母也对她过于偏爱，她难免恃宠而骄。

　　不说其它，回上京的第一天，她就让自己的父亲在府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也直接导致厥后回首府向尊长请安时，那位得了父亲痛爱的侧夫人突然跳出来，诓骗她堂堂一个嫡长女行了大礼时，父亲视而不见的态度，让她在府中丢尽了脸面。

　　究竟她再得皇后痛爱，这顾府内宅皇后是不能直接伸手的。

　　而一个没有诰命的侧夫人也没有资格觐见当朝皇后，因此刚回上京在顾府内宅，她照旧过了一段不太如意的日子。

　　再说顾群听南晰回了话，还做全了礼数，不急不躁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一时间对这个女儿十分满意，平时不怒自威的他，此时就像个瘦版的弥勒佛，满面红光的向着顾老太太的主院走去。

　　顾家祖宅是典型的水乡气势派头，山亭、水榭、廊桥、阁楼一应俱全，每栋院子都各有妙处，这处宅子，是顾老太爷在世时随着沈上将军征战大梁立下战功，当今圣上赏下的。

　　除了这处宅子，另有种种珠宝锦罗绸缎，顾家的家底可谓丰盛，但也仅限如此，天子给顾家的爵位并不是世袭。

　　再加上顾老太爷早年征战留下病根，平定天下之后没有过上几多牢固日子，就驾鹤西去了，徒留下偌大的家产和顾老太太以及其时不及弱冠的顾群。

　　索性天无绝人之路，当年的顾群是个狠人，不外用了短短三年便一路从童生高中探花，这才又入了陛下的眼，守住了这泼天的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