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换心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这梧醉，本就是她自己酿的，孤竹煜拿来孝顺孤竹帝的，想到孤竹煜，重桐的眼泪又开始往上冒了。

　　“贵妃，这酒，孤猜是你酿的吧？”孤竹帝持盏问道。

　　“回陛下，这酒确实是我酿的。”

　　“贵妃，是如何酿造？”

　　“这酒是采摘新鲜的苍梧花，浸入精心酿制的白酒中，一周后再将苍梧花取出，沥酒而成。在酒成之际，加入了少许百花丹，这是苏纯传我的秘制配方。”

　　孤竹帝沉思片刻，“孤猜得果真没错。这么正宗的梧醉，除了你另有谁？哎，孤真是老糊涂了，后知后觉，孤早该想到了，早该把你接到孤身边来，也不会叫你流落东宫做个下等的奴婢，你一定吃了许多几何苦吧？贵妃，你的师父，可是苏纯那只老狐狸？”

　　重桐惊愕地看着孤竹帝，“正是！”

　　孤竹帝霍地站起来，在殿里走了一圈又一圈，过了一会儿，他大叫，“来人！”

　　正在殿外戍守的禁卫军跑进来几个，齐刷刷站成一排，“陛下，有何付托？”

　　“去御花园里找几块小石子来，要不大不小、平滑坚硬的那种。”

　　禁卫军无奈接到这样诡异的差事，只获得御花园寻找石子。

　　无奈孤竹帝要求向来严苛，偌大的皇宫井井有条，除了御花园里做景观用的奇石怪石，哪有乱七八糟的小石子让他们来找。

　　禁卫军出动了上百号人，终于在溪边水中挑拣出几块切合要求的小石子，赶忙给孤竹帝呈了已往。

　　齐公公正领导着一班宫女和几个太监侍奉孤竹帝和皇贵妃用晚膳，孤竹帝朝齐公公使个脸色，叫所有人全都退下。

　　孤竹帝屏退左右之后，把石子送到重桐面前的饭桌上。

　　“贵妃，你把这几块石子酿成金子吧，孤现在想看看。”

　　重桐看这情形，孤竹帝竟然知晓自己点石成金的天赋异禀，又似是苏纯的知交挚友，遂卸下预防，抬手捏了一个仙诀，那几块石子立时酿成了纯金块子。

　　“真的是你！”孤竹帝瞪大了眼睛，“苏纯那只老狐狸，他果真找到了你！哼，他把你藏着掖着，都不跟孤讲！”

　　孤竹帝重新坐下来，坐在重桐身边，目不转睛地审察着重桐。

　　这天子不会又要做那些难以启齿的事吧，重桐吓得赶忙往旁边挪了挪。

　　“你随着苏纯，你们俩一直是师徒关系？”

　　“是啊！”

　　“你随着他多久啊？”

　　“一年多了。”

　　“这个阴险狡诈、丧尽天良的老狐狸，竟然藏了你一年多，孤真想把他大卸八块。”

　　孤竹帝一把扯住重桐的手，用他的两只大手紧紧地握住。重桐使劲抽离，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真的是你？！”

　　孤竹帝热泪盈眶，痴痴地望着重桐。

　　“孤早该明白，《承云》那段失传已久的《结绿》，也是苏纯教你弹的吧？”

　　重桐在心中默默想，苏纯没有传我，是我自己听过几遍瞎弹的，弹得也不大好。但是她不想答孤竹帝的话，“陛下，你弄疼我了。”

　　“哦，好好。”孤竹帝闻言赶忙把手松开了。

　　“以后，只要你不愿意的事情，孤再也不会强迫你。”

　　重桐大大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的皇宫之行，有惊无险。没想到孤竹帝竟然认识苏纯。如此，看在苏纯的面子上，孤竹帝相必不会对她怎么样了。

　　等孤竹帝放了孤竹煜，恢复了他的皇太子位，她寻个时机，就可以偷偷跑路了。

　　“是不是我的要求，陛下都市允许？”重桐试着斗胆地说。

　　“那是自然。”

　　孤竹帝天下在手，自然有目空一切的气势。

　　“说吧，贵妃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除了泰初上清境上的事情，孤说得不算，整个孤竹国，但凡贵妃想要的，都可以获得！”

　　“那陛下先把孤竹煜给放了吧。”

　　“贵妃果真照旧牵挂着那个逆子。”孤竹帝脸上阴沉沉地，“如果孤只准贵妃向我提一个要求，贵妃会要求什么？”

　　重桐深吸了一口气，壮起胆子，“如果只准提一个要求，我会要陛下给孤竹煜复位皇太子。”

　　“贵妃还真是坦白直率啊！你，胆大包天！”

　　孤竹帝气得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

　　“你不知道后宫不得干政吗？换了此外女人，早就被打入冷宫了。”

　　重桐站起来，跪倒在孤竹帝脚下。

　　“启禀陛下，重桐不想要恩宠，恳请陛下将孤竹煜复位皇太子，将重桐打入冷宫！”

　　“你？！”

　　孤竹帝马上气得血气上涌，“贵妃和孤那个逆子还真是天生一对，连惹怒我的方式都一样！”

　　重桐还在地上跪着，一副孤竹帝不允许，她便长跪不起的样子。

　　孤竹帝怒气外露，“是不是等我放了他，贵妃也差不多也要离开皇宫了？”

　　“我……”

　　重桐大叫不妙，孤竹帝已猜出她心中所想，不愧是当了万年天子的人，洞悉人心，料事如神。

　　“贵妃你自己说，孤会放你走吗？你那点心思，孤还不知道吗？”

　　“陛下会的，重桐只是信南山的一个废柴小仙，受不得天子陛下的万千荣宠。陛下是千古一帝，陛下另有孤竹国的万千子民，怎会真的为了重桐坏了山河社稷和王生机运。”

　　重桐心想，到时候若你不放我走，大不了我把企图多端的龙丕召唤出来，再不济把苏纯搬来，苏纯要带走我，哪怕你整个王朝的军队也困不住吧！

　　孤竹帝却在想，我自不会放你走，哪怕天崩地裂，我也全然掉臂，只要你一人留在我身边。如今且从长计议，我总有法子留住你，叫你心甘情愿陪我一生一世。

　　他心中虽如此算计，嘴上却说，“好吧，来人！”

　　殿外的禁卫军跑进来几个，齐刷刷站成一排，“陛下，有何付托？”

　　“马上释放孤竹煜，送至忘尘府，不得怠慢。”

　　“遵命！”

　　“这下贵妃满意了吧？幸亏他对你没有胡来，毁了贵妃的清白，否则，孤饶不了他。贵妃之前怎么会去到他的东宫，苏纯那只老狐狸呢？”

　　重桐听得孤竹帝只是将孤竹煜释放回府，并未有其他，她急了，“刚刚，陛下不是允许了我，要给孤竹煜复位吗？”

　　“孤会慢慢给他复位的，你得明白，孤是天子，一日之内，皇太子又废又立，岂非儿戏！孤威严何在。”

　　“噢。”重桐将信将疑。

　　中宫皇后寝宫，凤仪殿。

　　皇后上官玥的贴身侍女霜华来报，“启禀皇后娘娘，陛下今夜与贵妃娘娘共宿元福殿。”

　　上官玥闻言冷笑一声，“什么贵妃，不外是废太子的一个贱婢。我不外留着她的贱命，好为我所用。传话给我那个傻外甥女，事情进展顺利，叫她暂时回到娘家吕相府中居住，等我的启儿登上大位，我这个姨母，自不会亏待了她。”

　　元福宫。

　　“贵妃，你与孤二人合奏一曲《承云》，可好？”

　　“好。”重桐无奈地说。

　　孤竹煜复位之前，她还不能走，只能先陪伴孤竹帝。

　　孤竹帝命人拿来两把用苍梧木制成的焦尾古琴，他指尖一挑一拨，琴技娴熟，已臻化境，弹风松飕飕，听水流泯泯。

　　急者凄然以促，缓者舒然以和，如高山出泉，牝牡相鸣，忧思深远。

　　重桐的手法青涩，孤竹帝时不时手把手纠正她，认真指点她按琴的位置和手势、力度。

　　琴中有真意，曲中有真情。

　　重桐记得孤竹帝曾和迎风馆的李小卿女人，以琴会友，以琴相知；而自己到御花园寿宴上为孤竹煜送九注琴，欲临别赠曲，却因这一曲而起，以致厥后物是人非。

　　一首太古音，两处销魂人，欣者举袖舞，悲者欲涕陨。

　　一曲终了，孤竹帝愉快地哈哈大笑，“知音难得！孤竹国帝妃二人，深秋雨夜合奏《承云》，传出去岂不是美事一件，羡煞旁人。”

　　“贵妃，你知道这首《承云》为何人所做吗，苏纯和你讲过没有？”

　　“重桐不知。苏纯也从未和我说起过，我只当是苏纯作曲。”

　　“哼，苏纯那只老狐狸，怎会没、有作曲才气，况且是这种经天纬地之音了。他不外也是听圣天经常抚琴，听得多了，自然就会了点儿。”孤竹帝兴奋地说，“适才贵妃与我合曲之后，这首曲子如今与圣天的原作更为接近了呢。”

　　史书中关于圣天的纪录甚少，重桐正想让孤竹帝替她解惑，“陛下，《承云》的作者圣天，可是灵尊龙圣天？”

　　“没错，孤的圣天，就是龙圣天。万年前，十方之中，没有人能够听见这个名字，还能做到无动于衷的。苏纯那只老狐狸，竟没和你提起吗？”

　　“没有正式提起过，不外，苏纯每次醉酒后都市召唤这个名字。我第一次听苏纯说出龙圣天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知怎得感受特别亲切。”

　　“哼！这个老狐狸，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圣天她是孤未过门的妻子，她本应是孤竹国千秋万代的皇后。”

　　这龙圣天想来必不是凡品，苏纯与孤竹帝都与她渊源极深，孤竹帝对她的深情，更是半点也不想掩饰。重桐突然想到了什么，“陛下，内殿里的画中人，就是龙圣天吧？”

　　“没错，内殿里的画像，就是她。你和她岂止亲切，可以说，你就是她。”

　　“什么？我，就是她？”

　　闻言，重桐不禁打了一阵冷战，心中难以置信，这可比话本小说曲折离奇多了。“陛下，你认错人了。”重桐摇摇头。

　　“不会，我绝对不会认错的，点石成金术就是最好的证明。”

　　“点石成金？”

　　“对，点石成金。”

　　“点石成金是门最普通不外的仙术，许多修道中人都市。”

　　“不，他们会的那些只是幻术，只有你的才是真正的点石成金，把石头真真正正的酿成金子，货真价实的金子。”

　　似乎真的是这样，重桐只知自己会点石成金，却没有去太多关注此外道友变化后的金子，会不会再变回石头的问题。

　　难道她真是孤竹帝未过门的妻子？可她和孤竹帝两人的年龄也对不上啊。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认错人了，我真的不是她。”

　　只见孤竹帝直直地盯着重桐，下一刻他已经朝她走过来，并一把抱起了她，向上次一样粗野地扔在了内殿的檀木御床上，并撕开了她心口前的衣服。

　　“陛下，不要！”

　　“你要做什么？你不是允许了我，不会强迫我的吗？你是九五至尊，一言九鼎，难道说话不算数吗？！”

　　孤竹帝并没有继续行动，“你看，这是什么？！”

　　重桐的胸口，心脏的位置显现着一块石头形状的紫色印记。

　　“这是紫晶印记，十方之内，只有灵尊才会长这个，我绝对不会认错！”

　　重桐惊恐地长大了嘴巴，“灵妖族？我不是灵妖族，我不是！”

　　“不要再否认了，你怎么可能不是灵妖族。你是灵妖族的灵尊，只有你动情之后，心口才会长出紫晶印记。”

　　孤竹帝竟然又撕开自己心口前的衣服，露出一片小麦色的胸膛，“看到了吗，就是这里，万年前你给我换的心！一直跳动着，不死不灭，就像我对你的忖量，无休无止。”

　　重桐大骇，孤竹帝的心口处，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听他所言，竟是龙圣天给他换心所致。

　　凡人，可以换心的吗？

　　一介凡人，换心以后，可以不死，甚至继续活上万年吗？

　　这颗心到底是什么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