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霖持笔批阅公牍，听到阿玉怯怯的脚步声，头也没抬一下，说完一句便不再理她，继续拿起另一本公牍，提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阿玉拘谨地站在书案前，刚开始站的笔直，慢慢腿脚有些无力，腰背也垮了，人就歪斜起来，见殿下深夜还在忙碌，预计还顾不上理自己，哪干吗现在把她叫来。
虽然心中有些诉苦，可阿玉清醒过来，慢慢追念今日之事，没有获得殿下首肯，自作主张留下照顾阿琅，似乎是有些没规则，可自己要到后天才开始做事，现在应该照旧自由的吧。
阿玉低头看看衣裳，因为抱着阿琅，衣襟、下摆另有衣袖，都有血渍，感受发髻也有些乱了，鬓角掉下不少散乱发丝，她抬手解下发带重新束发，又从袖中取出帕子擦擦脸。
“你是到我这里理妆的！”
李霖终于忍不住扔下笔，向后往椅背一靠，先看到阿玉身上的血迹，目光迅速向上移去，停留在她充满焦虑的脸上。
“你无事？”待看清阿玉神色，李霖恰似松了口气，语气并没有缓和，还多了几分气恼。
阿玉对上李霖的视线，不觉有些发慌，刚刚的理直气壮统统烟消云散，她赶忙低下头，无处安放的手忍不住去抠衣襟上的污渍。
“脏不脏，不是你的血吧！”殿下今晚脾气有些大，虽然语气还带着怒意，阿玉却隐隐感受到话语中的担忧。
“不是的，我没有受伤，刚下车就过来了，还没来得及易服服。”
李霖站起身，走出书案，来到阿玉身旁，上下审察了两眼，幽幽隧道：“一个萍水相逢之人，你就这样上心？”
“啊？”阿玉心里预想了许多几何种挨骂的原因，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问题开始。
想想也是，林秀、阿琅，只和她有过短暂交集，但和他们的相遇，都是逃难途中重要的转折。
“我对殿下来说，不也是萍水相逢的人，”阿玉嗫嚅着，既然殿下都能收留自己，那她帮一下阿琅，也是应该吧。
听到这话，李霖刚恰好一点的心情突然又急躁起来，他想了想，淡声道：“那个阿琅，知道你是女子？”
阿玉点颔首，为了救她，阿琅和林秀一起拦过殿下的马，殿下那么智慧，她也不指望能瞒得住什么。
“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你都敢半夜留在那里，你说你是怎么想的……”
李霖恨恨地敲了阿玉额头一下，负手走回书案，重新坐进椅中，双手撑在案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阿玉像是又被勾起不快的影象，蹙眉摸着脑袋，气呼呼的样子。
“你还不平气，那说说怎么想的？妆扮成男人样，还真以为自己是男人了！”
阿玉一口气憋在心里，说话嗓门都大了些，“我和他就是有仇，才会又遇见，他说……说我这脾气，就像个男人，还说要不是知道我是女子，他才不会帮林秀来救我！”
李霖拿起折扇低头打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不管怎么说，他照旧帮了你，你又救了他，你们也算扯平了，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不许自作主张，美意也不能让自己身处险境。”
“究竟……”李霖顿了顿，“至少这一年，我还要对你卖力。”
“可是他说，很快还会再晤面，”阿玉有些苦恼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外看今天的样子，那伤对他也没多大影响。”
李霖刚刚舒缓一点的神色瞬间凝固，这个阿琅，从第一次见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今日他和阿玉虽是偶遇，若有若无，李霖也觉得这事另有后文。
“好了，你也别乱想，最近外面不太平，老老实实待在王府，下次可没那么巧，我就在四周。”
看看滴漏，时辰已近子正，李霖刚想打发阿玉回去歇息，突然想起茗雨蕴藉的诉苦，“听说你拿工具让珍宝阁的掌柜掌眼了？”
“嗯，”阿玉老老实实回覆，“不外……这是我最后一个秘密，我能不说吗？”
想起阿玉女扮男装的秘密，李霖心中悄悄发笑，他可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嗜好，只是阿玉今日去的是珍宝阁，不知道她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据说珍宝阁的掌柜伙计都很热情，有没有让你再看什么工具？”
白昼惊心动魄的场景，让阿玉险些忘了珍宝阁的事，见李霖问起，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我觉得他们就是假热情，谁知道背后是怎么说客人呢。”
“怎么说？”要在以往，李霖才没兴趣探询这种事情，可此时隐隐约约感受和自己有关。
“我看到一只很漂亮的手镯，粉粉嫩嫩的，掌柜说那是珊瑚雕的，上面的蔷薇花就和我院中花架上的一模一样。”
“这有什么问题，你会觉得可笑，”李霖目光一闪，恰似若无其事隧道。
“那镯子上又刻了一只白兔，”阿玉想想掌柜微妙的心情，“你不知道那个掌柜……”
阿玉突然感受气氛有些差池，莫非殿下不爱听这种琐事，这么晚了，照旧早点走，让殿下歇息。
见她闭嘴不再说话，李霖“啪”地一声合上扇子，声音有些清冷，“继续说！”
“哦，”阿玉三句并作两句，简朴说了掌柜如何一脸嫌弃，似乎那只兔子雕上去煞了风物……
最后，阿玉小心翼翼看着李霖，“殿下，您早点休息吧，要不我先回去……”
“那……你觉得悦目吗？”李霖虽然脸色不大好，可此时的语气却很温柔，问出这个问题感受很是勉强。
“我觉得很悦目！那只兔子和小雪可像了，我住的院子里就开着粉色蔷薇，我也奇怪那个掌柜为什么嫌弃，那不是他们自家店的工具？”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要歇着了，明日另有许多事。”
李霖恰似换了小我私家，眼浅笑意看着阿玉，不知为何，阿玉的心莫名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