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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仙人录

第三章 妖祸

浮世仙人录 顾蠡 3040 2021-11-25 10:15:25

  残阳如血,晚风如泣。

  黄昏落日下的北山一片死寂。往常到了这个时辰,山林间总是蝉鸣如歌,静谧而祥和。然现在日却不闻半声蝉鸣,甚至连一只飞鸟都见不到,唯有冷风飒飒,穿林打叶。整座北山都死气沉沉,似乎笼罩在梦魇之下。

  元景初望着眼前幽暗且弥漫着血腥味的北山,神情马上呆滞,他丝绝不敢想象,自己的家园昨日还如仙境般美丽,今时已满目萧索,恰似没有生气的荒山。

  他走在熟悉的路上,眼中却是陌生的景象。凌乱的马蹄肆意蹂躏着草木,树干和石头留下刀光血影的痕迹,以及早已风干的血液,有人类的味道,也有同族白狐的味道。元景初脑海骤然闪过一些画面,不安与惊骇逐渐爬上心头,他立即向着白狐族的领地奔跑。

  结界已经被破开,里面的景象令元景初难以置信。

  各处都是同族的尸体,被打回狐身原形,死状惨烈,最为残忍的是,他们的皮毛都被人剥去了,血肉模糊,分辨不清容貌和身份。

  走到一位同族的尸身前,元景初其时便怔住。那具尸体面色狰狞,四肢都已骨折,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竟是被人活活剥去毛皮,挣扎着在极大的痛苦中死去。元景初不敢想象那是何等悲凉的情形,只是耳畔似乎响起阵阵声嘶力竭的哀嚎。

  晚风将乌云聚作一团,暴雨顷刻而至。

  水流沿着元景初的脸颊流下,酷寒中裹着一丝温热,分不清是雨照旧泪。暴雨浸湿白衣,贴着肌肤,冷意彻骨。元景初看着满地惨死的族人,眼眶已被鲜血染红。他没有作声,却能听到牙关磨咬的声响,神情悲愤,难以自抑,一双手更是紧紧攥着,用力得似乎要将指尖剜进掌心。

  族人惨遭屠戮,那爹娘呢,他们现下如何?

  元景初心急如焚,疯魔般向着爹娘的洞府狂奔。暴雨中的林间小路十分泥泞,元景月朔个不慎被倒伏的树木绊倒,吃了满嘴的泥水,泥浆更是沿着袖领灌入里衣。可元景初全然掉臂,从水洼中爬起身,继续狂奔而去。

  狐狸洞府外,两人依偎在一起,远远望去羡煞旁人。令人感应奇怪,暴雨倾盆之下,那二人竟一动不动,宛如两尊石像。

  望着暴雨中模糊的人影,元景初徐徐慢下脚步,骤然又向那两道人影狂奔,直至看清二人的容貌,元景初才放缓法式,神情呆滞地走上前。霎时间,支撑他走到这里的力量全部耗尽,双膝一弯,跪在地上。

  “爹——娘——”

  压抑许久的情绪瞬间瓦解,泪如暴雨般清洗着他的脸庞。

  狐王和狐后的尸体早已冰凉,眼睛却一直没有合上,一同眺望着远方,似乎在寻找某个身影。定格在他们脸上的最后的心情是一抹令人难忘的微笑。

  二人并未化作妖身,依旧留着人形,满身遍布着不下两百道伤口,这并非那些杀人凶手所为,而是他们临死前用最后的灵力毁去了自己的皮毛,不让朱钰心满意足。

  元景初抱着怙恃的尸身,抽搐、哭泣。

  昨日朱钰率羽林卫进犯北山,狐王元黎便让儿子带着族中的小辈暂离北山,躲避风头,可未曾想,这一别竟是永别。元景初再也听不到父亲的责骂,另有母亲的宠溺,以及同族们亲切的招呼。整座北山只剩下他的哭嚎。

  夜,幽寂而漫长,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噩梦。

  翌日清晨,暴雨已停歇,初升的阳光如山泉水般澄澈,穿过山间岚雾时携了几丝凉意。虽经过一夜暴雨洗礼,北山林中仍能嗅到淡淡的血腥。

  北山自此再也看不见一只白狐的影子,唯有那一片坟冢。

  元景初跪在怙恃的墓碑前。那块墓碑是用木头做成的,上面以鲜血为书——“北山狐族,狐王元黎、狐后元清浣之墓。独子元景初立。”

  他的眼眶始终红润,泪痕干了又湿,神情呆滞,面如死灰。脑海中回忆着曾经与族人、与怙恃相处的温馨时光,现在都遥不行及。那些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笑容,一遍遍从眼前闪过,元景初想要抓住,却怎么也抓不住,只能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直至划分两个世界。

  极端的伤心让他整个世界都遗忘了,全然不知背后多出一道人影。那人衣着十分离奇,灰褐色的麻衣长袍,似乎很久未曾清洗过,就像一位远行万里,栉风沐雨的行者。可他的冠发却束得极为整洁,未染丝尘。最使人印象深刻的,当属遮避左半张脸的白骨面具,险些与另外半张俊美白皙的脸庞完美融合,充斥着神秘而妖异的美感。

  那人望着北山狐族的亡冢,心中一阵叹惋:元黎呀元黎,若是当初你允许与我结盟,共抗人族,又怎会有今日之祸?你终究照旧低估了人类的贪婪。

  良久,那人以一种十分苍凉的嗓音说道:“你便计划这般一直消沉下去?”

  见元景初迟迟没有回应,那神秘灰袍人眼中似有些失望,他道:“既然你并不计划为你的爹娘报仇,那么就当我没有来过吧!”

  “报仇,我要报仇!”

  涣散的眼瞳瞬间重现神采,元景初蓦地站起来,他的斗志被复仇的焰火点燃了。现在的他便如一头饥饿至极的凶兽,除了恼恨再看不到其他。

  元景初显然已被恼恨冲昏了头脑,那神秘人劝道:“我知道你报仇心切,可是我必须劝告你一句,以你现在的力量,恐怕还未突入皇宫,就已命丧永安城内。”

  听上去有些夸大其词,可事实上确实如此。以狐王狐后的修为,尚不能阻止北山惨剧的发生,以元景初这疏于修行的微末道行,独自前往永安复仇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外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可以帮你一把。”

  一盆冷水令元景初恢复了些理智。狐狸的嗅觉很敏锐,他在灰袍人身上嗅到了人类的气味,戒心骤起,冷冷说道:“我的爹娘另有那些同族都是惨死在你们人类的手里,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

  “你可曾听过一句话,人死腐骨臭,魂荡怨生妖。”元景初未言,想必是未曾听闻,灰袍人便又道:“佛家有言,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人可以化作魔鬼,为何不能修炼成妖呢?”

  由人修炼的妖?世间竟有如此邪门的功法,可以将人变作妖物。

  北山太小,元景初常年困在此地,视野过于狭窄,确有些目光如豆。在这九州大地之上,妖可以修炼成人形,人又为何不能堕落成妖魔呢?

  忆起先前灰袍人的言语,似与他父亲相识,可元景初并未听父亲提过这号人物,立即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灰袍人说出了一个异常森然的名字:“枯骨妖。”

  ......

  深秋的永安城外,细风吹散官道两旁枯败的荒草,零星的草穗在风中舞动挽歌。黄叶落了满地,层层堆叠,已浅浅没过马蹄,恰似一场缃色霜雪铺满凡尘。鸦鸟声也日渐稀少,林深而幽静。

  城内依旧人声鼎沸,而随着夜幕的提前降临,富贵的外衣徐徐褪去,戌时之末,永安城内便已归于平静,唯有烟花柳巷灯火如昼。

  空荡荡的大街上,一道醉醺醺的人影左摇右晃地行走着,嘴里断断续续哼唱花柳巷女人们传唱的小曲儿。夜风吹过,那人陡觉后背一阵凉意,似乎有人在随着他似的,便转头望去,而他背后的街巷中空无一人。莫非是错觉?

  回过头,一黑影横在他身前,漆黑的夜色下只能看清挺拔的背影。他来不及惊呼,那人的手已锁住他的脖颈,尔后只听细小的声响,他的脖子便被拧断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夜半,巡街的禁军发现了尸体。左武卫冯阳认得死者,乃是正三品上千牛卫上将军程楚万,在当朝武将中也算是一员猛将,可纵使他武艺高强,面对凶手仍毫无还手之力。

  类似的案件连月来已发生了三起,每位死者皆是一击毙命,且现场未留下任何痕迹,更无目击者,令人无从查起。如此诡异的案子,让城中黎民不禁怀疑,是否是妖物行凶作祟?一时间永安城内人心惶遽。

  大理寺对案件毫无头绪,为免事态加剧,只好向皇宫内的修士求助。那些修士借秘术“追忆”,于死者口中问出线索,并设下陷阱引凶手入瓮。

  六位元婴修士与那凶手大战于长兴街。奈何北山一战,皇城内的十位元婴有三位战死、六位重伤,剩下那一位则需护卫天子陛下的安危,未便脱手。由于伤势未愈,六位元婴修士联手,仍叫那凶手逃了去,甚至反杀二人。唯一的收获即是已然可以确定在永安城内行凶简直是一只妖物,而且是一只道行不浅的大妖。

  经此一役,那妖物也受了不轻的伤,消停了些时日。然而三个月后,永安城中又接连发现妖怪踪迹,不少官员黎民遇害。天子陛下心生惊骇,求助于道德、归元两大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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