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城内的街道。
火光,刀光血影,惨叫,厮杀,战马嘶鸣,箭矢破空。
人类最原始的基因苏醒了。
就在文天祥一行人入城之时,身后早就埋伏好的骑兵先锋直接悄无声息完成了夺门。
接着即是极具震撼的局面,烟雾中,以三人为一个小队的步兵主力,有序地踏入了这座灯火通明的鬼城。
事实上文天祥也没想到会这么轻松,所谓料敌从宽,想搞个夜袭。
结果没成想,现实往往就是不行思议,夜袭酿成了单人独马。
攻城酿成了屠杀。
张子安麾下的戎马也不是碌碌无为之辈,生前皆是百战的精英。
留守在城门的守备至少有百人,在狭窄的城门口,这种交战显然瞒不住城内的士兵。
只是等反映过来已经晚了,根原来不及结阵突围,很快军营就被困绕。
留守的士兵全被围歼,但是城内主力其实还在。
无外乎是给张将军来庆祝杀妖的,在城内四处漫衍。
很快战火蔓延全城,四处皆是溃兵,大部门直接降了,其余几队忠心的也被堵在巷子里,被早就架好的神臂弓射杀,在这里死了,可就是真的永远死了,永世不得超生那种。
与其说是战争,更不如说只是一场政治清洗。
所以一切早已成定局,接下来不外是一些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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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里,挤在这个大堂里的那些名流名媛们已经被归来的甲士控制住了,已然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祥和,只是有零星的哭泣声,但很快也戛然而止。
偷了点闲时光,文大人换了身衣服,去了身上的血腥味,正坐在一张桌子边上用饭。
“别光看我吃,你们也动动筷子嘛,一大桌子菜,别浪费了。”
坐在侧位的朱判官,瞥了眼不远处刚出炉的新鲜人头,颤颤巍巍地拿起筷子。
偌大的礼堂,居然只能听见两人的筷子声。
徐若薇此时坐在儒士身边,为他端茶倒水。
少女端坐在这其中年男人身边,看着这个平和的儒士,吃着一餐普普通通的晚饭。
很难用简朴的言语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
在之前的杂乱中,原本无神的徐若薇,听到了“文天祥”三个字,整小我私家早已经难以自持。
没跑出建宁城几百步远,便遇到了文字旗的雄师,被几个将士捉住,见了主帅。
可能是张子安给的印象太低,让少女对眼前的事情绝望。
汉字就是这样,普普通通三个字,组在一起,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欣喜?敬仰?亦或是此外什么情绪?
少女说不清,只是有一种无比放心的感受。
脑海中闪过一堆词汇,最后却只能用个比力浅显的言语来形容。
英雄气。
这小我私家坐在这里,就能让旁人发生无条件相信他的情感。
徐若薇不是一个英雄史观主义的追随者,她坚信人民群众才是历史的缔造者。
但这些,并不影响,她以虔诚的崇敬之心面对眼前这位英灵。
哪怕,这位英灵,没有教科书上那么英武。
他看上去其实并无特别,额....至少用饭这一块是这样的,这位文大人用饭和自己的父亲并无两样。
凭据徐若薇小心地视察,这位大人比力偏好,红烧肉,糖醋排骨,水煮白菜,清蒸鲈鱼。
很难想象他适才满身是血,至少徐若薇现在闻着空气中的腥甜味都另有点倒胃口。
“你怎么不吃?”
突然地提问让少女有点心慌。
“我......好教相公知道,奴家来时便吃了。”(相公不是那个啊...宋代的口语称谓,我之前写丞相是为了对仗和玩诸葛亮的梗。)
“也是,你确实吃不得阴间的什么工具。”
文天祥用手绢擦擦嘴,正襟危坐,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怅然失笑。
“我杀了你“相公”,你就别叫我相公了.....没须要考究宋礼。”
“我不是大宋的相公,我只是一个死人,一个亡国之人,称不得相公,你.....临时叫我先生吧。”
文大人莫名的冷诙谐,然而在场却没人敢笑......
因为说到最后,言语里却自带悲情。
徐若薇心里马上感受憋了一肚子话,她不是个历史愤青,但听到这种话,照旧难免生出不平之意,可是千言万语,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能一时无言,微微颔首以对。
而一旁的朱判官看到文大人吃完,早就跪在了地上,不敢言语。
可是文天祥却像是没看到一样,自顾自地和徐若薇聊家常。
“女人不是幽灵,为何会在这鬼门关之中?可是被那张官人劫掠过来的?”
“先生,我是告阴状,才来到这里的,那城隍不知怎么了,便要我做他夫人。”
“哈哈,不知怎么了,你说他还能怎么了,他这种人不干这等事才奇怪。”
文大人的笑点看来比力奇特....
“对了,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告阴状?”
“是....因为我能看见...那个”
徐若薇说着话,哆嗦的手指向了不远处被几位甲士用钩锁困住的“张将军”。
此时已经是面目全非,整个身子扭曲地不成人形,但他还在不停叫骂,文天祥你不得好死!
“哦?通幽之能?”
文天祥面有所思,捋了捋胡子。
徐若薇见状也只能敬重地坐好,但突然想起了白泽,连忙开口。
“先生,他为了救我才.....”
不外,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一身囚服的白泽被黑无常背着,周围随着甲士,奄奄一息地来到了县衙。
跟他一起的,另有这建宁大巨细小没来加入婚宴的仕宦,一并被押解过来。
为首的一个鬼将上前行了礼,道:“大人,城内叛军已经剿灭,全城的仕宦全都被押到这了。”
“你们用饭了吗?”
“啊?.......哦...末将还没吃呢..”
“那就先用饭,不急。”
只见这鬼将唱了个喏,就招呼身后几个甲士用饭。
鬼门关的食物自然不行能是地里种出来的,这种土地能种粮食,那母猪也能上树。
都是人间的香火信念所化,这也是阴间的主要通货。
一群将士用饭就比力热闹了,也让这大堂没那么阴森恐怖。
只是情况不足以影响这群跪在地上,提心吊胆的鬼吏们。
徐若薇在人群中看到了白泽,连忙已往将他扶过来。
“你没事吧?”少女的哭腔惹人怜惜。
“应活该不了。”
文天祥看了一眼,高声问了句:“你们这谁懂医术?”
一个小鬼闻言颤颤巍巍爬过来:“小人会治外伤!”
文天祥挥了挥袖子,那小鬼连忙已往给白泽疗伤,徐若薇只看见他手上带着荧光,往白泽身上的伤口触碰,就看到伤疤处长出了新肉,然后这小鬼才取出些许工具,处置惩罚一些比力严重的伤口。
而文大人则是整了整衣袖,搬了把太师椅,坐到了这群人面前。
“谁是户部主事?”
一个穿着锦袍的白面男子连忙从人群中爬出。
可还没等他行礼,背后就有一个声音传来:“好教文大人知道!此人就是那张贼的侄子!”
文天祥看了一眼那人旁边的一桌酒席,一个啃着鸡腿的甲士会意,走已往手起刀落,大堂又恢复了平静。
我都什么话还没说,就这么急着密告,站队,杀了你不冤枉。
单纯的蠢人,自以为是的投机者,这种人比那些不作为的人更可恨,文天祥不是和他们来商量什么原理的,他就是,单纯的,杀人。
朗朗乾坤,不是砍了一个张子安,就能回来的。
那张子安的侄子见状爽性也不行什么礼了,直接跪到地上,口呼饶命。
他还没蠢到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我问你,那女人是怎么回事?”
“好教大人知道,小人也不清楚啊,本县的生死簿之前明明清楚纪录着这女人的生平命数,小人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妄改生死簿啊!”
说罢,连忙从袖口抽出了生死簿,交予文天祥检察。
结果一打开,文大人才明白他的意思,徐若薇这一页,已经酿成了白纸....
已经脱离鬼门关的生死统领了吗?
“之前张.....他翻到了这个.....于是便逼着我改写....我就加上了徐娘子是他的小妾,但他已经被大人斩首,自然又重新变回白纸了.....”
文天祥叹了口气,总不能自己也学那张子安,自己给徐若薇写生平吧....那就是逾矩了....
再说了,如此改动,自己也蹂躏执法了....不合规则....那就只能苦了那孩子了。
接着翻看了许多,文大人倒是意外发现,这张子安的侄子,其实蛮尽职的,他自己还准备了一本备注,纪录着发生的变数。
只能说,人是很庞大的,不能单纯用社会关系去看待一小我私家。
心中有疑问,但照旧没有去多想,很是之时,泛起这种事很正常,像脱离生死簿这种事,即便在末法时代也很常见,鬼门关没有想象中那么神通宽大,只是一个规则的产物而已。
如果规则自己就能解决所有事,就不需要人来执行了。
文天祥关上生死簿,面色稍微缓了点。
“你倒是个尽职的,我且问你,你是如何当上这户部主事的?”
“好教大人知道,小人的父亲是张大人的弟弟,家父死后,家母被张大人纳为侧室,小人生前有功名,所以随着伯父来了鬼门关当官。”
文大人听了脸色并无奇怪,因为...这很切合张将军的气势派头....
叹了口气,让那户部主事退了下去。
接着又审视了几个仕宦,包罗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文天祥只是看他们是否尽职,也没追究之前张子安独裁时有没有随着作恶,究竟,不能要求每小我私家都当英雄。
不外那些一看便知怀着小心思,做事有问题的,一律随着张将军一起走了。
至于底层的仕宦,也是能饶就饶,究竟,今晚死的人够多了。
而那些士绅。
文天祥也顺便斗了田主,把阶级再分配。
否则,走了张子安,鬼知道会不会有李子安,赵子安?
待得鬼兵们吃完,开端地处置惩罚也差不多了。
文天祥现在属于暂时任建宁城隍,因为他的原属地,现在已经是交战区了....
秦广王的调任令,除了砍了张子安,更多的是派自己牢固后方,以及预防再失事端。
整个阴间,现在基本都是持兵自保,制度,已经快酿成了奢侈品....
这不外正好是三天前的事....阴间并没有阳间那么辽阔,但信息一样闭塞,这里的信号....特此外欠好....不是没5G,而是那种电子产物会失灵的欠好。
至于飞禽.....阴间没有鸟...也不行能有鸟....这是一个关闭的空间,高空上层是无法生存的。
文天祥让士兵将尸体处置惩罚掉后,便让人把那张将军的灵魂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