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澜不发一言地听陆子昂讲完，心越听越凉。
虽然陆子昂隐去了他母亲刘洁在全部事件里饰演的角色，把所有的相遇都推在偶然上，但曲澜没法不怀疑。
尤其是那天晚上的通话，陆子昂骗她说是去与男同学聚餐。
“我这不是怕你一小我私家在家妙想天开吗？就小小地隐瞒了一点，但我绝对问心无愧，你要不信，我可以对天立誓。而且你看，我现在不是全部都告诉你了吗？”
立誓？用得着吗？全部告诉？真的吗？
说谎的起初，总发生在当事人心中的旁枝末节上，不触及基础，效果只是省去一些解释的麻烦，激励小，却架不住长此以往的累加，直到满足不了更大的麻烦，一次次进化，直到有恃无恐。
曲澜知道，所以格外讨厌假话，因为它太容易生长成习惯。
更让曲澜寒心的是，陆子昂认定她听说他与异性用饭之后会大发雷霆，他陆子昂出于“体贴”她的目的才不得不撒谎，谁叫曲澜这么小心眼呢？
你凭什么将你的臆想何在我的头上？为什么我要为我没犯的错而卖力？
就因为你觉得我会这样无理取闹？就因为你不相信我会意平气和？
把我打上心胸狭窄的烙印，自己摇身一酿成为无辜的受害者？
这样就能混淆视线，把说谎这个原则上的错误改动成不得不为之的无奈？
为了把自己洗白白，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如果我说我不会无事生非，你或许也不会相信吧？如果我有心解释，你或许会翻出以前的旧账来提醒我的幼稚和厮闹吧？
所以本应该由你解释清楚的事情，风向一转酿成了对我性格缺陷的声讨，这才是你真实的目的吧？
就像欠钱的人都是大爷，难道现在连说谎者都成了道德的审判者？
如果你自以为是地理解我，那我就算说出花来又能改变什么呢？
我已经懒得为了你的自大而争辩了。
“你决定要回平城了？”
陆子昂的内心也很忐忑，究竟曲澜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保不齐就以为回去生长是因为横空出世的蒋萍萍。
哼，为什么女人总喜欢把眼光放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呢？
谁知道呢？横竖只要把这个要害问题说清楚就行，尤其不能说这是母亲的意思，否则这房顶都能被她掀了去。
曲澜的缄默沉静让陆子昂觉得有点奇怪，但更多的是兴奋。
难道在我严谨的利弊分析下，她终于茅塞顿开地想通了？
早知道我的辩说能力这么强，当初她提出要留在邺城生长的时候我就应该据理力争一下嘛，也没有多灾嘛。
原来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论据计划与曲澜拉扯几个来回，这下看来全部都不需要了。
这么快就直抵问题焦点，今天真是个黄道吉日。
虽然幸福来得太突然，但陆子昂觉得自己不能体现得太急切，究竟曲澜也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决定，所以他计划把话说得委婉一点，把自己的形象打造得通情达理一点。
“也不是决定，这不是跟你商量着来吗？一家人嘛，什么事都咱俩一起决定嘛。我又不是***，不会搞什么一言堂。”
陆子昂对自己的这套说辞相当满意。
“那如果咱俩意见相悖怎么办？一人只有一票的权利，打平了怎么办？这个决定怎么做？”
怎么会这样？适才不都好好的耐心地听我说完了吗？看脸色一点异样都没有，怎么说变就变呢？
陆子昂的心滑到谷底。
“澜澜，这么多板上钉钉的理由，难道还不能说服你吗？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你不会是舍不得你现在这份事情吧？”
“一方面吧。”
“哎，你这事情有啥好的啊？老加班，人为还一般，福利相当于没有。搞不明白你到底喜欢它什么？”
“你说的对，我还真就挺喜煌Ｖ在这份事情的，不行吗？”
“行，虽然行，你想喜欢什么都行。会计的事情多好找啊，平城各处都是，说欠好你会找到一个你更喜欢的呢？你不去试一下怎么知道呢？”
“我这人吧，比力恋旧，新的事物，甚至新的人啊，我处不来。”
“曲澜你什么意思？”
“你说呢？”
“你怀疑我？”
“你有什么值得我怀疑的？”
“不就是跟异性吃个饭吗？至于这么斤斤盘算吗？难道你只和你的女同事用饭？”
“我从来不会和男同事单独用饭，但这不是主要问题。”
陆子昂低头生着闷气，不说话。
“主要问题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会事先跟我商量，就像你决定告退一样。”
“已往的事情你还提出来干什么？翻旧账啊？”
“我是给你讲证据。你以前不是老说我用词夸张，没有事实依据吗？怎么？现在我把证据摆在桌面上你又不乐意了？”
“什么证据不证据，咱俩说个事情，有须要上纲上线吗？”
“那我就不明白了，事实不让说，形容词不让说，我还能说什么？”
“我有不让你说吗？”
“行，以前的事情咱不提，就单说这件事情，你下决定之前有想过我吗？”
“怎么没想你，出路我都帮你想好了，不就是重新找个事情吗？有什么难的？”
“是吗？事情这么好找，那你怎么混了俩月都没找到呢？”
“你不是说不提以前的事情吗？怎么还拉上我了？再说是俩月吗？明明就一个多月。而且我也不是找不到，是我不想去。”
“你的意思是事情好找，但好的事情欠好找？”
“那肯定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你可以挑三拣四，我就得随便找个下家搪塞一辈子？”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极端。谁让你待一辈子啊？就是过个渡呗，以后有好的再换呗。”
“既然我觉得现在这个单元好，为什么我还要去换个欠好的，然后再寄希望于有更好的？这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吗？”
“你在这事情人为再高，能高过房价吗？用更少的钱办更多的事情，这个原理你不会不懂吧？”
“所有的原理我都懂，可我就想待在邺城，不行吗？”
天就是这么聊死的，陆子昂有些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