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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之罪

第十六章 南下北上

饥饿之罪 三纸鹤发 3665 2021-10-05 20:55:43

  这几天,张琛都不敢闭眼。

  一闭眼,就看见逝去的爱妻尉迟静娴和张家军的将士。

  张琛把赵宝的名字刻在手心上,又用匕首将带有赵宝名字的皮肉剜去,唯有疼痛,能纾解他心中的恨与痛。

  这几日木姬一直半步不离他左右,生怕他想不开。袁道生和鄢士奎分作两路,袁道生派出自己的刺客军团,四处打探赵宝去处,鄢士奎则付托护卫军一边整顿张家军,一边帮张琛料理家事。张琛的小妾杨含和一双子女都获得很好的照顾,药劲已往后都不在发狂。

  木姬做了一碗银耳羹,崴了一勺,轻轻送进张琛嘴里。她平日好勇斗狠,做饭照旧第一次。木姬忘了吹凉,将滚烫的粥羹一股脑的倒在了张琛嘴里,张琛正在发呆,被烫的两眼泛白,吐着舌头将粥羹呕了出来。

  这一烫却把张琛这几日游离的神志收了回来,他瞪圆了双眼,坐立起来,手拍大腿厉声道:“开战!”

  此时另一边,赵宝已经携宗政月英及两个下人南下逃窜至胡国和极难之境的界限。自从谋害张琛不成之后,赵宝便惶遽不行终日,自知身处胡国终遭张琛抨击,遂决定回到老家极难之境避避风头。

  宗政月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坐在地上不愿继续行走。赵宝也不理她,命下人继续推着他前行,不多时便将宗政月英远远的落在身后,宗政月英孤身在密林之中,狼嚎声猿啼声不停于耳,感受不寒而栗,起身拍拍泥土,气呼呼的去追赶赵宝。

  在这荒郊野岭,赵宝失了势,宗政月英对他不再如以往顺服,加上失去了皇宫里锦衣玉食的优待,来这里活受罪也是拜赵宝所赐,宗政月英对赵宝更是满腹怨言,甚至感受叫对他的爱称都是恶心,索性改口叫他“老不死的”。

  顺着车辙,宗政月英好不容易追上了赵宝,见赵宝呆坐在前,若有所思,宗政月英脱口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不是能跑吗?怎么停那了,有种把老娘甩了啊!”

  赵宝一动不动。

  宗政月英追到身前,发现赵宝正看着眼前的一片大湖发呆,老泪纵横。

  认识这么久,她照旧第一次见老奸巨猾的赵宝落泪,心生惊奇,不禁顺着赵宝的目光审察起这片大湖来,只见这大湖声势赫赫,难见边际,污浊似汤,尽管艳阳高照,水面却不见一点浮光,水面漂浮着一层一尺厚的黄雾,更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一阵微风裹挟着黄雾呛进宗政月英的鼻孔,宗政月英感受像是被人顺着鼻孔倒进了五两米醋,被呛的七荤八素,鼻涕眼泪淌了一脸。“咳···咳咳,老···工具,这是什么?”

  赵宝并不作答。

  一个下人口渴,走到湖边蹲下,赵宝还没来得及阻止,下人已经捧了水送到嘴里,刚咽下喉咙,就哇哇叫的跳了起来,把水呛了出来,随后就痛苦的嘶吼起来,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这下人的嘴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腐烂,很快,脖子便豁出了一个豆大的窟窿,从内往外喷出不知是脓液照旧痰液,手心也被腐蚀成肉汤,白骨漏了出来。

  “爹,娘,孩儿回来了。”赵宝终于说话了,不知在跟谁说。

  “老工具,你在说什么?”

  “这是胡国和我的家乡的界湖。”

  宗政月英这才知道,他们已经逃到了极南之境的领土。

  赵宝接着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因为受不了族人的欺侮,我娘带着我逃亡胡国,逃至此处时,我饿的慌,娘就下湖为我捉鱼,结果再也没上来,连尸骨也没见着。”

  “哦。”宗政月英努力压抑着笑意,在她看来,赵宝在胡国不行一世的样子和孩童时期的悲凉经历形成鲜明的对比,竟然有几分喜感。“那厥后呢?”宗政月英问道。

  “我饿的奄奄一息之际,被一猎户拾到,便做了他的奴隶和儿子,直到长大成人。”

  “直到?”奴隶都是一世为奴,为何会有“直到”,宗政月英有些奇怪。

  “嗯,厥后我把他杀了。”赵宝嘴角微颤。

  宗政月英倒吸了一口凉气,此人真是恶魔,悄悄提醒自己以后对这个恶魔要客气些,他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尚且如此,不知什么时候他会把自己也做掉。

  “你另有用处,我不会杀你的。”赵宝接着说道。

  宗政月英更感寒意,赵宝太智慧了,自己轻微的心里颠簸都被他看在眼里。

  “我们怎么已往?绕已往吗?”宗政月英努力岔开话题。

  赵宝也不回覆,跟下人耳语了几句,下人便进入密林,从一处腐叶堆里翻出一只木舟,这木舟尽管有些破败,但总体结构还算完好。

  “这是我当年从极难之境逃入胡国所乘,是用我们这里特殊的树木做成的,这树五十年才气长一寸,万物难蚀,百年不腐。”

  四人依次跃上木舟,不想木舟却受不住四人的重量,晃悠了几下,开始下沉,几人又忙乱的翻回了岸上。

  赵宝叹了口气,从布袋里掏出一节火腿,叫来刚刚受伤的下人,喂给他吃下。这名下人随赵宝出逃数日,食不果腹,突然见得肉腥,也掉臂不得伤口,狼吞虎咽的吞下。可是伤口已经深及食管,火腿刚刚咽下,便从脖子的窟窿露出,下人只得腾脱手来堵住破口。

  赵宝趁此间隙,从怀里掏出匕首,一刀刺进下人心脏,“噗嗤”一声,下人应声倒地,可怜下人倒在地上还在咀嚼,不忍浪费这难得的肉腥。

  “这下,应该可以了。”

  三人登上木舟,果真不再下沉。

  不知划了多久,前后都望不到岸边了,湖面泛起出诡异的黄玄色,没有一丝波纹,木舟颤颤巍巍的前行着,显得格外渺小。宗政月英感受无尽的绝望用上心头,自己的生命就像这一叶扁舟,随便一个浪头都市轻松的让自己葬身湖底。

  此时在胡国京都,张琛巍立城头,左脸的伤疤因为面部不住的抽搐而像蜈蚣一样的扭动起来,更添几分慑人的气魄。张琛的眼睛里,是正在受他校阅的张家军十万军士。

  张琛的出征工具并不是赵宝,他深明大义,不想因与赵宝的私人恩怨动用太多力量,两人都是朝廷要臣,太多明面上的交锋只会平添几分对胡国的伤害。

  张琛要北上讨伐苗国,他讨伐苗国的理由很简朴,一是也到了削弱苗国力量的时候,免得形成威胁,二是此次张家军被赵宝坑害,损失了不少良将,借此战役发现苗子,补足空缺,最重要的是,张琛怨愤难平,夜不能寐,想借战争转移一下注意力。

  护卫军、攻坚军团、刺客军团、火攻手军团、重甲军团、黄金骑士列着阵营,迈着整齐的法式接受张琛的校阅,喊着整齐的口号,大地为之哆嗦,鸟兽为之怯步。这些军士接受完校阅没有片刻休息,便马不停蹄的向苗国杀去。

  张琛面如铁铸,叫来信鸽,将檄文缠在鸽足上,轻拍了两下鸽头,信鸽会意似的扑腾了两下翅膀,便飞远了。

  赵宝一行三人好不容易渡过了湖,三人由于长时间吸入湖面漂浮的酸雾,喉咙像被伸入了手指不停翻捣,难受至极,都干呕不止,面如死灰。休憩了好一阵后,三人勉强恢复了精力,继续前行。

  宗政月英不敢再放肆埋怨,却也难掩怨气,总想找工具发泄一下,于是一路上摔摔打打,看到虫子蚂蚁都要把它们踩死,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路边一阵蛙叫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快步向前,一脚踩死了青蛙,马上血肉溅开,污了她的鞋子。宗政月英越发生气了,痛骂起来。

  下人用手抹了下脖子,向赵宝示意要不要做死宗政月英,赵宝摆了摆手,低声道:“她另有用。”便继续前行。

  极南之境多是密林藤蔓,荆棘丛生,且沼泽密布,门路难觅,纵像赵宝这自幼生活在这里的人,走起来也很小心,稍一不小心,就会被荆棘划破皮肤,愈甚的话踩进沼泽,怕是尸骨都难觅。

  走着走着,路变得好走起来,路面很结实,像是被夯过,树木明显稀疏,像是被砍伐过。拨开眼前横生的杂草,一座木屋映入眼帘。这木屋已被野草盖住了泰半,一条狗的骨头卧在门前,栓它绳索还绕在脖子上,主人似乎走的很急,连看家的狗都没有带走。

  宗正月英很是开心,料想终于有个可以歇脚的地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推开了房门。门刚一打开,屋内一大朵黑压压的乌云便飞将出来,像极了习惯了黑暗的魔鬼,再受到阳光的炙烤后忙乱的样子。

  宗正月英被撞了个趔趄,倒伏在地上,吓得不敢抬头,被乌云排出的粪便盖了一身。其实这并不是乌云也不是魔鬼,而是硕大而密集的蝙蝠,他们险些是紧贴着航行,黑压压的连做一片像是乌云。

  赵宝由下人推着进入屋内,他对这里似乎很熟悉,娴熟的进入房西的厨房,搜罗了一些瓶罐,又去房北的堆栈拿了两把刀斧。最后他进入了主卧,下人立马对眼前的景象惊得寒毛乍树,只见一个藤椅上坐着一具白骨,白骨的血肉早已糜烂不见,衣服布条稀稀拉拉的挂在身上,这白骨的手腕脚腕都被狠狠绑在椅子上,绳索已经与白骨连做一提,肋骨的漏洞中插进了十余把匕首,惊恐而空洞的眼窝深不见底,诉说着他生前遭遇的苦痛。

  宗正月英刚从蝙蝠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又见眼前一幕,不禁狂呕不止。

  “爹,你还在这。”赵宝淡淡说了句,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爹?”宗正月英在心里暗骂起赵宝来,“这就是被你杀掉的养父啊,连对自己的养父都这么残忍,你可真是个畜生。”

  宗正月英自拟一边骂着,一边想象起这个可怜的猎户死前的遭遇来:某天喝的酩酊烂醉陶醉,又打了年少的赵宝,赵宝怒从心起,趁其酒醉将养父绑在藤椅上,由于过于用力,绳索勒破了皮肉直至骨头,养父被痛醒了,对赵宝破口痛骂,赵宝越发恼恨,折身进入堆栈拿来十余把宰杀野兽用的匕首,“噗嗤”一声,赵宝哆嗦着将第一把匕首刺入养父的身体,养父痛的大叫,养父的叫喊声使赵宝感应兴奋,开始享受这个历程,拿着匕首的手也不再哆嗦,缓慢的将匕首一把一把的刺入养父的胸膛,慢慢的,养父不再喊叫,紧握的双拳也松开了···

  一阵开门声将宗正月英从想象拉回了现实,原是赵宝已经出去了,宗正月英慌忙随着跑了出去。赵宝付托下人烧了木屋,此时赵宝内心并无一丝愧疚,反而有一点满足,在火光的映衬下,他的脸庞变得越发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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