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日雨夜事后,接连着一旬的白昼万里无云,夜里风清月明,再无早春的那丝凉意。
十多天已往,这一行程已然远离南海泸沽数百里,再无转头之路。
这天路过一片梅林,正值早春,周遭几里漫是红林,陈抟略感熟悉,此地貌似曾在高处俯见过。临近日侧时,果不其然,他的料想是对的,因为他抬头了望见了数十里地外那座云雾缠绕名曰云台的山。此是他曾经遨游天穹所见之地,云台山事后的梅林,千真万确。
此山从低处看竟直插云霄,巍峨壮丽,从高处俯视那完全是地下杵上天的一根擎天柱。
一座奇山,于古往亦未流传下任何以事。
他认为这样一座好山,无人开宗立教,传世修行,实乃可惜。倘若他有创教之心,宗门定然立于此云台山巅,整日与云雾飞鸟做伴,岂不美哉。
许多次于南海来去慌忙,无意看景,此次他定要上山,一览无余。
言出法随,心想事成,这即是陈抟。
陈抟指着遥远的擎天之柱道:“香儿,这即是我跟你提起过的云台山,上次咱们往泸沽的时候走错了偏向,以至于没能让你瞧见。多次兜兜转转,慌忙去返,这一次,我该是要上去好好赏赏缠绕身飘的云海,以及那比之南海日起日落的盛景。”
盛淑香止步随着他的视线望去,眼极遥远之处的飘渺细山,不以为然道:“十剑山和它也差不了几多,有什么悦目的。”
陈抟置否道:“非也,南州阵势平缓,有此高山本就少见,更况且这云台山距南海不远,那日出日落非是十剑山所看到的那般飘渺虚幻,定然一目了然,蔚为大观。”
盛淑香挪步前行,边走边说道:“你要想看就去看,我又不是会拉着你。”
陈抟紧随其步,快步向前抱住了她的肩膀笑道:“一小我私家太过形单影只,三小我私家又太过百无聊赖,两小我私家最好不外,我看淮易不想去,就不必去了,香儿和咱去看看。”
不等盛淑香是否同意,被他抱住肩膀的她与他一齐化身流光,至天而去。
淮易一时间停下了脚步,徐徐仰头望着那两颗远去的白昼流星,发至内心的叹了一口气。谁说他不想去?他要是有陈抟这手段,定当遨游山川湖海,何以要一步一步的走。
……
云台山远比放眼望去的恢宏巍大,山之巅没入云层之上,似乎身处一片云海茫茫的仙家福地,世外桃源。这里是一处有起有伏的平地,奇花异草数不胜数,云蒸霞蔚五彩缤纷。
陈抟于山巅放眼人间,周遭百里山河尽览无余,当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境。雄伟壮观中的如画人间,尽态极妍。
景色是美,却有一处焚琴煮鹤,那具手持撑手之剑背靠在一座奇峰怪石下坐着的尸骨,也不知过了几多年,连剑都生锈了,枯骨竟能完好无损,衣物却困难卓绝已然破烂不堪,只一块布的上半身仅遮住了胸口。陈抟无论如何也未想过竟有人坐化在这云台山巅,看那铁剑锈迹斑斑,剑之主人的境界定然也不会太高,恐怕亦是徒手爬至此巅,尔后不知为何坐化。
无识撑手骨铁剑,亦不知此枯骨生平,陈抟欲要揭开枯骨胸膛之缕布,想一看究竟它是男是女,盛淑香眼极知他意,瞥了一大眼。
陈抟无谓而揭,不看不知,一看大吃一惊,或许简直是男人,可他惊为枯骨的胸膛里的五朵奇花。不,准确的说是枯骨背靠的怪石长出的花,他的后背骨在时间的流逝里镶进了石头里,合而为一,花从石头生长到了他的身体里,就在胸膛心间。倘使多时,定然从胸骨空隙间抵破烂布缕而透。
奇花为奇,只因它一朵为七色,七瓣花,一瓣一色,陈抟识得此花,是为放眼人间凤毛麟角的七色堇。陈抟未曾想自己竟有此种奇遇,他顺势挪扯开枯骨,那镶嵌进石头的后背骨早被蚀腐制断,轻轻用力一扯,不堪受力,便断了,取之。
盛淑香一时间扶住被陈抟挪甩的枯骨,连剑都脱手骨落地,差些散架,她不满怨道:“陈图南你会遭报应的。”
陈抟审察着手心的五朵花,不以为然道:“生死有命,活都欠好好活,与其让他在这峭壁下长眠,不如换位任风腐雨蚀,化泯成烟来的好。还报应,香儿你得看那地狱容不容得下我这尊大山再说。”
盛淑香没好气道:“你这是不尊重死者!”
陈抟满不在乎,还向前去拿花给她看:“香儿,你可知这是何类花朵?此七色混名曰七色堇,一朵十年寿命,实乃稀有。”
“死开。”
盛淑香抱着枯骨放置在了适才的位置,又捡起剑来抬起枯骨的右手压着,完好如初。
然而陈抟满不在意的捧着手心五朵堇花跟她说起了故事:“如今的荆州是为二千多年前的荆国,那时荆武王在世,与齐秦二国并统天下,也就是三国时期,厥后这荆武王年老,二嗣两王小黠大痴,又不堪重用,老荆王生怕百年后这荆州天下落入齐秦之手,便下死令令死士无论如何要寻这七色堇续命。可天下之大,无处不长花卉,无明确之路,哪里能寻到?厥后这荆武老王直至死也没能瞧上一眼这堇花。”
盛淑香故意接话道:“果真,厥后老荆王驾崩不久,天下便没了荆国是吧?”
陈抟收起手中捧着的五朵花,心里美滋滋,竖起大拇指赞美道:“香儿真智慧。”
盛淑香白了他一眼,没在说话。
陈抟亦不再言语,心里可惦念得很,不知那五朵七色堇是拿来晒干泡茶喝,照旧用来泡酒好,横竖定然别有一番滋味。
陈抟臆想之际,盛淑香于山崖边坐着,太阳向西斜,徐徐至下,她在等日落。
陈抟消失不见,她也懒得管。心无旁骛,在期待着一样工具的感受,很好。
日落时,陈抟回来了,坐在她的身边就开始诉苦说原来还想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找了半晌,连根草都没有,真是白艰辛气。
盛淑香微微低着头抬眉瞥瞪他。
陈抟住嘴,与她看着这幅落日浑圆、黄晨映空照地之画,果真美如画。
陈抟看得入神,神游于天,竟又惦念起了那几朵七色堇。机缘运气,这是一生晦气的他头一次遇见,曾有人跟他说过:机缘这种工具,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强求不来,也抓不住。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总有一天,它们会接二连三泛起在你的生命中,而你要做的,即是等,期待着它们的泛起。
陈抟不由想起,思索之际,盛淑香眼及日渐落西,突然仰头时,却挪不开了眼,略显激动的扯住了他的手臂,一手指着天空道:“陈图南你快看!梦幻泡影唉!”
陈抟纳闷虚眼随她指向半仰而望,简直看见了在黄昏天宇中若隐若现的一座塔。
塔?
陈抟突然低头皱眉,似曾相识的塔?
陈抟抬头再望,眼孔徒然瞪大,差些没坐住,心中直想骂娘。
娘的!
今日见鬼了!
那哪里是什么梦幻泡影?那座塔明白在斜着下落,是向着人间来的!
塔在移动,它是真实的!
天空之城!
那座塔在云层之上,只有陈抟能看清它缓慢至下移动的轨迹。
古有云层上为天,云层下为地,天人两隔,以至于强大如陈抟,倘若没在此时望见,那无声无息之意,人间亦无人能感知获得。只有当它穿过云层,真正的落入人间,才气被人们真实看到。
天空之城——旧天庭遗址的通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