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年春,人间徐徐焕发生机,犹如枯木逢春。人间朝歌的告捷,妖族溃散而逃,遁入不见灼烁的黑暗之处障翳。
在南海,蛟族仍无休了的抨击,这是最后的进攻,他们痴心踏上陆途,再临人间大妖横行。
程潇林父子独力难支之际,朝歌仙人来临,一己之力击溃万千蛟龙,蛟族一退再退,仙人苦苦相逼,赶尽杀绝,最终老蛟出海,让海百里,得以善了。
……
院内,烛光萦烁,盛淑香双手撑着脑袋,安若磐石,注视着烛光的眼眸里火苗浮动闪烁。不知何时起,她变得极为平静,罕言寡语。
夜半深,酒净,话已至此,老汉悠殇起身,佝偻着身子,道:“此事还需开祠众论再做定见。今夜尚晚,咱等明天就挨家通知他们,明晚饭后前往祠堂表论。”
陈抟揉着额头道:“妥,你在泸沽有威望,要带起头,若是连你也打退堂鼓,这事便会变得棘手。”
江爨犹豫道:“容老弟斟酌一晚。”
陈抟坚决道:“此事务必才好,你是知道的。好比当初,我们无法分心在南海,而如今的泸沽,更是没有程远泸、程潇林。”
江爨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朝歌更重,实乃无暇顾及到南海。有朝一日,还和当初那般。唯一法,即是退,距离阳近一步,即是多一分宁静。
老汉叹息中极重地吐出一个好字。
他紧着呼了一口气,抬手拍了少年的肩膀,少年木愣间站起来直直的立着,老汉手持着仍然还燃着烟火的烟杆告辞道:“老哥,咱就先回了。”
“头疼得很,送送你们。”陈抟起身,对盛淑香说道:“香儿早些休息,莫要等我。”
女子不动声色,还和以往那般,默不作声。无论何时何地,盛淑香似乎永远这副平淡色,缄默沉静寡言。在偶尔她有兴时,会主动和陈抟或是私塾里的少年少女们搭搭话。她不像是在深沉的想着什么,似乎她就是这般,不知是否性格使然,却向来如此。
江爨老汉作声道:“淑香小姐,咱先行一步。”
盛淑香这次垂了垂眼,微微颔首。
……
院门从里推开,先是踏出了一老一少,一高一矮,一躬一佝,后又随着个唯诺少年。
老汉向北去,临行时不忘嘱咐了少年几句。
少年向南,先生也不回去,这次轮到他和先生并肩了,可先生的肩膀很高,他要微微垫脚才气看平。先生不说话,他便不说话,守口如瓶。
先生似乎在思考什么。
少年心乱如麻,先生泰然自若。
少年看见了曙黎,停下了脚步,怯声道:“先生,到我家了。”
先生停止思索,望了望这月色下略显苍白的木门,虽然冷清,却不染一丝灰尘。门上的两幅门神画像神情肃穆,门边的两幅对联仍然崭新,陈抟还记得这副对联是少年春节时候下定决心请求自己写的,可他没想惠临今日已往数月,还如此新生,他难免感伤少年的用心水平和一小我私家的苦乐相依,这才问道:“一小我私家生活苦不苦?”
秦飏使劲摇了摇头。
陈抟作声道:“别怕,先生不会撵你走。”
一直担着的心落了下来,少年如释重负,突然泫然欲泣,眼里噙着泪看着先生哽咽道:“先生,我是不是太笨了……”
看着眼前的比自己矮上一截的少年,陈抟突然想起了那个可怜的乞儿,蓦然神伤之间,他不经意的并指点在少年的额头上,会意笑道:“你明白坌鸟先飞的原理,所以不算笨。”
少年低头抹了抹眼,强忍着眼眸中打转的泪水,了然自己的失态,使劲挤出了勉强的笑容,小声道:“谢谢您,先生……”
陈抟挪手背在身后,抬头看天说道:“今天的月亮圆得很,海上的景色肯定也不错。”
“我……我陪先生去看看。”
豁然开明之后的夜空,似乎少了一层阴霾,月亮更圆了些,更明了些。
再次崎岖并肩而行,很长一段路途后,陈抟问道:“秦飏,你是否会隐讳行言你的怙恃?”
秦飏摇头说道:“没有,先生。娘亲的病故我早就坦然接受了,只是在许多时候想起她,照旧会很舍不得。另有父亲,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我一点儿也不恨他。因为娘亲不恨他,所以我也不会恨他,娘亲说了,父亲走了,自然是有他的苦衷,我想我是理解的。”
秦飏接着说道:“先生,我只想再努力一点,只想变得强一些,不要太多,一点点就好,够我走到北方,找到父亲,告诉他,娘亲很想他,我也……想见见他……!”
少年越发失落,声音愈发小,直至声若蚊蝇。陈抟倾耳而听,听出了少年这些年一小我私家的艰难,却愚而不劣,苦而不诉,很难得。
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扼制苦命人。这句话放在少年的身上,一点儿也没错。
秦飏突然坚定道:“先生,我相信我的娘亲,我也相信我一定能够走出去,找到父亲的!”
陈抟正色道:“先生坚信你的娘亲也一定相信你。”
海上升明月,陈抟眼前的这番场景即是最好的诠释。天上月与海中月相映,天上一轮,海上一面,霞明玉映,美的不行方物。
海面清幽,一望无垠。
目酣神醉里,陈抟突然不行捉摸道:“秦飏,在你看来,修行,修的是何物?”
秦飏不知先生为何会问起这个问题,在他看来的修行即是最为质朴的修炼,他如实答道:“修体练武,把自己变得强大。”
先生一时不说话,秦飏才怯气道:“先生在想什么?是不是我说错了……?”
陈抟突然笑道:“这是你想要的,没错。先生在想,或许是世上的修行者们自视甚高了些,修行,本就是为了变强,哪有那么多堂而皇之的大原理来论述他们那装模作样的高深莫测?俗。”
秦飏听懂了,挠头随着先生傻乐呵。
陈抟接着问道:“那你认为怎样算强?”
秦飏想了想才以自己的看法回覆道:“盛姐姐跟我们讲过,炼体一路的修行被称为武道,武道三境十二楼。我想练武这么难,能成为第二境的修士就很强了。”
陈抟哭笑不得,这小子真不是一般的憨愚。他不勉少年无法蒙受攻击道:“事实上,真正武道的起点是你所言之三镜十二楼的极点,人差异,看法差异,理解。听过这句话之后,你此时有何想法呢?”
秦飏茫无所知,不明所以。
陈抟侃侃而道:“练武的修行伊始为炼体,脱胎换骨;半路蕴养五藏六府;最终肉身成圣;此三境十二楼。练武万人,百数触及终末,百数之中,又有一两个破开那如虚缈云雾的终点十二楼,踏入那微乎天层顶端,是极道武人。极道练武人,才气称得上强者一词。”
秦飏一知半见道:“那先生是这极道强者吗?”
“先生不是。”
并非极道,确实如此。
秦飏默然不语,是的,先生都说了这极道强者是万里挑一的,可见并非人人都是练武天才,或许自己就是那一个连这条路也不适合走的废材吧。
陈抟正色道:“你有一颗韧心,对于练武一路可丁可卯。可你练武,并非爱武,不行否认,你没有一颗向武之心,武道一路,向死而生,你走不通。”
秦飏坦然道:“我晓得的先生,我练武只是为了走上修行路,然后变强一些。对于练武,我下得去功夫,吃得起苦,但却始终无法对它热爱起来,我是认可的。可照旧要继续坚持的,哪怕能在这坚持中进步一丁点,也是好的,纵然走不上修行路,也没关系。”
陈抟摇头道:“你曲解了我的意思,不仅仅如此,我想说的是你并不适合练武,不适合就是适可而止,莫去强求,便不练了。”
秦飏突然徐徐低下头去,小声道:“先生不是说过不赶我走的……”
陈抟啼笑皆非,笑骂道:“你这榆木。”
海边,风清月明。
陈抟席地而坐,静享月色。
他却不知少年心之所想,心之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