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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卿士

第三章 念书不要钱

太平卿士 庚子印记 4711 2020-11-19 10:38:55

  李剑云妙想天开了一夜,对着灯坐到天明。

  只是简朴的洗漱后,李剑云一瘸一拐地出了家门。

  在镇西口白玉牌坊下站了一会儿,见出镇和进镇的马车行人,看他的目光都不怎么友善,李剑云自己也觉着无趣。

  他本想去青鸾谷内的那棵老松树下坐一坐,想了想后,又兴趣索然,一瘸一拐的回镇里了。

  在泥路巷口时,李剑云停下来靠着墙站着,在身上摸弄了好一会儿,最后摸出了几个铜子儿,

  马上脸露喜色,眉开眼笑。

  这真是意外之喜,就这几个铜子儿,能买好几个馒头。

  从昨天到现在,他只喝过三碗药,没吃过此外工具,肚子里早饿得火燎火燎的。

  脑袋和肚子一番交战,最后咕咕直叫的肚子获胜了,李剑云手里攥着仅剩的几个铜子儿朝大街上走去。

  南山镇住着三百多户人家,其中卫、郑、李三姓大族,占去了小镇四分之三的人口。

  李剑云属于李姓这一族,只是他家这一支从他曾祖父开始,便人丁凋零了,到了他爹这一代,已经成了独苗。

  十年前,他爹作为小镇的武士,前往龙阳城加入武庙的“虎神会”,一去不返,今后杳无音信,留下孤儿寡母艰难过活。

  五年前,他娘也一病不起,留下一句话后也撒手走了。

  今后,李剑云真正成了一棵独苗,靠着母亲留下的一点积贮,平时又在镇上的铺子里帮帮工,跑跑腿什么的,日子总算过了下来。

  此时的街上,行人不多,想来是昨夜闹得晚,都还在补觉。

  街边的铺子都已经下了门板,有些铺子的门前停着马车,东家领着伙计在下货。

  这个时辰,只有糕点铺和早点摊前有一些主顾。

  李剑云拐过街角,看到迎面走来一人,这人看着二十多岁,穿一袭清布长袍,头插一只碧绿玉簪,面容清朗,举止潇洒。

  李剑云下意识地转身往回走,想避开那人。

  那人原来背负着双手,优哉游哉地走着,一见到李剑云,立马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走,隔着老远就招手道:“剑云,可找到你了,你没事吧?”

  李剑云见无法避开,只得朝眼前的人打个稽首,说道:“卫先生好!”

  被喊作卫先生的青年书生,频频审察李剑云,一双明如朗星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青光,然后摇了摇头,叹道:“你何苦这般强迫自己呢,这世上的路,又不止那一条,好比……”

  “卫先生,你吃早饭了吗?”李剑云打断了青年书生的话。

  青年书生一摸肚子,名顿开道:“一早上惠顾着找你,还没来得及吃呢。”

  “我请你吃馒头如何?”

  “我就说你这孩子心地善良,什么时候都市想着别人,咱们走吧,翠婶蒸的馒头又松又软,味道香甜,有一段日子没吃到了。”

  青年书生边说边伸手过来拉住李剑云,没有一丝一毫的客气。

  拄着木棍的少年,被拉得脚下一个踉跄,青年书生急遽扶住了,口里嚷嚷道:“仔细脚下,可别再伤着了。”

  李剑云马上无语,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卫先生,世上的念书人都像你这般的吗?”

  青年书生闻言脸颊一阵发烫,赶忙咳嗽了一声,然后负手挺胸,扬着头说道:“非也,温良恭俭让乃是我儒门修身之道……”

  突然瞥见李剑云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忙改口道:“怎么,听不懂?”

  少年怔怔颔首。

  “这好办,来我学馆上学。”

  少年怔怔摇头。

  青年书生脸上的兴奋劲儿马上消散无影,却还犹自解释道:“你可别往歪处想,我接受你的邀请去吃馒头,那是因为我心里早已经把你当做我的学生了,有酒食,先生馔,你听说过吗?”

  一脸懵懂的少年又摇了摇头。

  这位一向好逸恶劳的卫大少爷,为了拉自己入他的学馆,无所不用其极,而且歪门邪说一箩筐。

  青年书生仰头叹息一声,很是无奈地说道:“世道沦丧啊,世人只知道去修武,练得几斤蛮力有何用,练成一身铁嘎达又有何用,圣人的微言大义才是大道基础。”

  青年书生的这番话,和之前的说得不太一样,李剑云马上来了兴致,问道:“卫先生,什么是圣人的微言大义?有什么用?”

  恰巧有几个提着篮子的妇人从旁走过,见两人站在街边嘀嘀咕咕,神色鬼祟,都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眉宇间很是不屑。

  一个是没爹没娘的穷苦少年,而且品德恶劣。

  一个是游手好闲的无用书生,整天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青年书生咳嗽一声,瞟了那几名妇人一眼,脸上显出些尴尬,忙侧过身来,背对着她们,这才说道:“圣人的微言大义乃是天地之大道,不为而善始,不为而善成,曰……”

  “卫先生,你能说点我听得懂的吗?”

  青年书生脸上一愣,随即摇头道:“先不说了,民以食为天,吃馒头要紧,走吧!”

  李剑云一脸愕然,站在原地呆呆看着青年书生。

  这位卫先生是卫家的大少爷,名字叫做卫易,少年时外出游历,一年前回到镇上,在卫家临溪边的一所宅院里开了一所学馆,说要教镇上的孩童念书。

  只是小镇历来尚武,镇上的孩童少年无不以入卫家武舍修武为人生理想,哪有心思坐下来读那什劳子的书。

  学馆刚开设时,另有几个蒙童入学,这多数也是冲着卫易的卫家少爷身份,想借此搭上卫家关系,为进入卫家武舍修武做准备。

  几天下来,卫易见那几个蒙童毫无念书之心,一气之下,将他们全部清退了。

  没了学生可教,又见镇上的人对念书这事,一点都不上心,卫易心里烦乱,却也无可奈何。闲来无事,便经常在临溪的阁楼上,对着汩汩流水喝酒消愁,打发时光。

  卫大少爷打小就天资聪慧,族中老人都对他寄予了厚望,卫老家主原以为卫易在外游历多年,肯定是学了一身本能的。

  结果看他只是读了一肚子无用的书,整天说些听不懂的屁话,便徐徐对他失望起来。

  厥后看到卫易整日里窝在阁楼上,喝酒念书,不理世事,就彻底对他死了心。

  李剑云也是一时好奇,跑去溪边的那座宅院偷偷张望,恰好被卫易看到了,结果说他骨骼清奇,眉眼开阔,是念书的好苗子,商量着要收他为门生。

  李剑云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念书与骨骼清奇、眉眼开阔有什么关系。

  不外他也无所谓,闲暇时间读几句书也无不行,差不多就要允许卫易了,结果听卫易说要收一两白银的束脩,也就是学费,而且每年都得交,少年的脸变得比苦瓜还难看。

  念书还要费银子,那他可不干。

  卫易也不知道是那根筋错了,王八看绿豆,硬是对李剑云看上眼了,死缠烂打的要将他收入学馆,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但唯有一点,束脩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免除的。

  卫易还搬出了一番原理,说这世上的事,先要支付一些价钱,才气义无反顾地全身心投入进去。

  还说用圣人的话来说,这叫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横竖李剑云是越听越懵懂,念书的兴致也徐徐没了。

  他觉得这位卫家少爷,学问似乎是有一些,不外收他为徒这事,多数是为了那什么束脩。

  他才不干呢,他又不傻。

  ……

  青年书生走出几步,转头见李剑云站在原地发呆,便挥手道:“走啊!你杵在那儿干嘛呢?”

  李剑云闻声抬头笑了笑,只是他脸上青一块、肿一块的,笑起来不怎么悦目。

  他看到卫易像是耗子见到猫,主要是出于对口袋里铜子儿的掩护,那都是他辛辛苦苦赚来的,可不能被他骗了去了。

  但是对卫易这小我私家,李剑云照旧相当尊敬的。

  他听卫家的人说过,卫易曾追随一位儒门圣人,到过中陆神州的天朝上国,据说还受到天王的接见。

  这可是顶大的一份荣耀,小镇几多年来都没有人去过帝京,更别说一睹天王的龙颜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翠婶的早点摊前,等到前面的人买完离开后,李剑云伸过手去,说道:“翠婶,给我来六个馒头。”

  馒头一个铜子儿两个,李剑云手里有三个铜子儿,可以买六个。

  翠婶是个四十几多的未亡人,守着一个十岁儿子,全靠这个早点铺挣些钱过活。

  她接过李剑云手里的铜子儿,一声不吭地从蒸笼里拿出六个馒头递到李剑云的手里,盯了李剑云一眼后,转身又从蒸笼里拿出两个馒头塞在他怀里。

  “翠婶,给多了。”

  “拿着吧,吃饱了伤好得快。”

  李剑云听后,心里一阵温暖,咬着嘴唇点颔首,说了声谢谢。

  平时小镇里体贴他的人就很少,如今这镇上理会他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李剑云给了卫易四个馒头,然后蹲在街边吃起来。

  青年书生看了一眼手里的馒头,又去看蹲在地上啃馒头的少年,眸子里闪过一丝色泽,嘴角边泛起一抹笑容来。

  他也走到李剑云的身旁蹲下,旁若无人地啃起了馒头。

  “翠婶蒸的馒头就是香!”

  青年书生两口解决一个馒头,片刻时间,四个馒头就都入了他的肚子。

  李剑云细嚼慢咽,除了嘴上在吃的半个,手里还剩了两个,他瞥了一眼卫易,又递给他一个。

  青年书生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满脸笑道:“这怎么美意思呢,我都已经吃了四个了。”

  嘴上说着欠美意思,手早就伸已往将馒头拿了过来,一张口咬了一泰半,边咀嚼边颔首赞道:“这馒头就是香!”

  这时,街的另一头传来“蹄哒蹄哒”的声音。

  两人扭头望去,只见三匹火烈马踏着青石板走来,马背上的锦衣少年,抬头挺胸,面带东风,两眼左顾右盼,神色颇为倨傲。

  李剑云的脸色霎时变得阴沉,他抬头冷冷地盯着马背上趾高气昂的令郎哥儿。

  对头晤面,特别眼红。

  一匹火烈马在李剑云的身旁停了下来,马儿嘶鸣一声,两只前蹄在青石板上刨了几下,发出“嘚嘚嘚”的声音。

  “哟!这不是李大令郎嘛,我还以为你会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见人呢!”马背上的高峻少年轻笑道。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剑云,眉宇轻挑,眼睛里充满了戏谑之色。

  他身后的两名锦衣少年随着冷笑起哄,身段最小的那名锦衣少年,更一脸鄙夷地朝李剑云的偏向重重地吐了一口口水。

  “什么人嘛!脸皮居然这么厚。”

  李剑云咬牙切齿地望着眼前趾高气昂的锦衣少年,拼命压着心里的怒火。

  郑世勋可恨,他的两名兄弟也不比他好几多。

  一旁蹲着的青年书生,一直冷眼旁观,默不作声地啃着手里的馒头。

  郑世勋微微向前俯身,伸手抚摸着马颈上的鬃毛,漫不经心地说道:“李剑云,听我一句劝,省点心吧,好好过你的穷日子,再这么折腾的话,指不定那一天连你这穷日子也没得过了。”

  蹲在地上的李剑云怒眼相向,紧咬牙关不作声。

  马背上的高峻少年轻笑一声,然后煞有介事地叹口气,坐直了身躯,傲然地说道:“龙生龙,凤生凤,这是自古稳定的至理,你说你一个破落户的儿子,随着瞎折腾什么呢!命运这玩意,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我劝你啊也别痴心妄想了,省得竹篮吊水,到头来一场空,要是把小命再搭进去了就不值当了。你知道吗?我是实在不忍心,才对你说这一番金玉良言的,别再不知好歹了。”

  高峻少年说完后,自得地朝一旁的锦衣少年笑了笑。

  “世勋哥,我说你发什么善心啊,你说的这一番金玉良言,我量这小子也听不懂,你这不是对牛奏琴嘛!”

  “就是,我还听说这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想打含烟小姐的主意,真是不知好歹。”

  “依我说,世勋哥就不应该对他手下留情。”

  后面的两名少年,你一句我一句,话越说越难听。

  李剑云怒气攻心,一时岔了气,低着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马上的郑世勋俯视着因咳嗽差不多要趴到地上的李剑云,嘴角上扬,笑成了一弯新月。

  翠婶望着街边那个可怜的瘦小少年,目光中流露出不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青年书生则目光淡定,神色自若,边寓目边啃着馒头,俨然一副看热闹的路人模样。

  待李剑云缓过气来,郑世勋又俯下身来,将头凑近了说道:“知道么,有钱能使鬼推磨,神祗也不例外。”

  郑世勋说完后,坐直了身体,畅怀大笑,一副志自得满的神情,他不再去理会蹲在街边的可怜少年,双腿用力夹了一下胯下的马儿,大叫了一声,手提着缰绳操马往前奔去。

  后面的两名少年怪叫一声,操马跟了上去,一时间街上马蹄声大作。

  李剑云好不容易顺了气,止住了咳嗽,他咬牙撑着站起来,侧身去望着鲜衣怒马驰去的偏向。

  但见马上少年衣带飘飘,胯下马蹄声声清脆。

  围观的人群目送三名少年纵马离去,对于街边那个模样可怜的少年,却只是摇摇头。

  没有人计划上前来帮一把,哪怕只是慰藉一句。

  “剑云,来学馆念书吧,适才的馒头就当是你的束脩了。”

  少年蓦地转头看着青年书生,一脸惊奇。

  青年书生面露微笑,目光醇和,再不似那个老神在在的无用书生。

  “其实,念书是不要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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