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辉煌光耀，天蓝气清。
原野上，十几匹高峻神骏的火烈马奋蹄飞跃，马背上的少年健儿们，个个情绪高涨，东风自得。
落在最后面的三名少年，显得自得特殊，言语间尤其快意嚣张。
“年老，你这次猎获了化蛇之胆，第一名肯定是你了。”
“世勋，你猎获的火狼皮也不错。”
“年老二哥，这次武舍秋弥，咱们郑家的风头最盛，铁定盖过卫家和李家。”
三兄弟越说越自得，身材高峻的少年一马当先，两名身材敦实的少年紧随其后。
一时间，平坦的原野上，马蹄翻飞，灰尘飞扬。
在他们身后极远处的一条小溪边，趴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他将头埋进溪水里，咕噜地大喝了几口水，由于太过着急，马上被水给呛着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来的都是猩红的血水。
少年掬水洗了一把脸，那张黝黑的脸颊上，有几道新划破的血口子，看着颇为狰狞。
他拾起身旁的一根树枝，双手撑着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抬头望向远处，目灼烁亮而坚定。前方原野的尽头，是一座古朴小镇，而他的身后，则是苍翠连绵的小南山。
少年一身衣衫破破烂烂，染满了血污，脚上也是光秃秃的。
老人常言，浩劫不死，必有后福。
是否真的有福，少年已经不再奢望，支持他走出小南山的唯一信念，即是回到镇上去讨还一个公正。
……
立国千年的大离国，地处西陆蛮荒，尚武之风深植朝野。
国中有武庙，世族有武舍，修武的理念，已经融入每个大离人的血液。
南山镇隶属于青山郡，是个有着悠久传承的古镇。
小镇的南边是苍翠连绵的小南山，更南边是巍峨神秘的大南山，巨细南山自古即是凶兽横行之地。
南山镇虽只是一个小镇，却是大离南境的门户。
立秋这一天，是南山镇卫氏武舍入舍大考的日子。
三年一次的入舍大考，被小镇的人们戏称为“入舍秋狝”，近些年来已经成为小镇的盛典。
这一日，加入入舍大考的少年子弟，个个摩拳擦掌，精神振奋。
镇上的卫、郑、李三姓大族，以卫氏为尊为大，皆因卫氏的祖上出过一位立过战功的将军，才有资格和条件建设自己的武舍。
这一辈的卫氏家主，名唤卫乾，是一位器局宏阔之人，他一继任家主便宣布了一项划定，卫氏武舍打破族制，无论是卫、郑、李三姓子弟，照旧镇上的外姓子弟，只要能通过武舍的大考，便能进入武舍修武。
朝为田舍郎，暮登君王堂。
卫氏家主的这一决定，马上让小镇别开新面，尚武的民风日盛一日。
卫氏武舍位于小镇的东南边，背靠青鸾山，南临兰溪，阵势平坦，视野开阔。
武舍的演武场，正位于青鸾山下，是一块周遭数十丈的平地，靠山的一侧，有一座一丈高的鸾台。
此时，鸾台上立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他即是卫家的家主卫乾，本次的入舍大考，由他亲自主持。
鸾台的左边设有坐席，坐满了卫、郑、李三姓大族中的父老。
演武场的周围，有加入入舍大考子弟的眷属，也有围寓目热闹的闲人。
此时，所有人都翘首以盼，期待加入入舍大考的少年归来。
本次入舍大考的科目，是由身为武舍首席的卫乾亲自设计的，科目简朴粗暴：
所有加入入舍大考的少年郎，进入小南山狩猎，乐成猎杀一头凶兽且能安然返回的，就算是通过。
卫氏武舍宣布这项大考的科目时，有不少原来犹豫满志的少年，吓得连忙退出了大考。
小南山是什么地方？那是凶兽的天堂，却是人族的地狱。
眼看头顶的日头已经西斜，小镇的南边却依旧静悄悄的。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走到卫乾的身边，躬身道：“老爷，已经申时了，还没有看到有人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负手而立的卫乾，一脸平静隧道：“不着急，再等等！”
卫乾的话刚落音，便听到有人惊呼道：“快看！回来了。”
这一句惊呼如丢进空谷的一块石头，瞬间荡起了回响，人人都踮起脚伸长脖子张望。
卫乾身体微微哆嗦了一下，一直紧锁的眉头徐徐舒展开来，面带微笑所在颔首。
他看得真切，南边的原野上，十几匹通体火红的火烈马，争相飞跃而来，马背上的健儿们个个兴高采烈。
卫乾老怀开畅，低声笑骂道：“虎崽子！”
满载而归的少年们在演武场外下马，兴急遽地走进演武场，领头的是武舍的次席，是一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他龙行虎步地走到鸾台下，向台上的卫乾抱拳道：“首席，本次入舍大考，共有十六名少年子弟进入小南山，十五人平安归来，一人下落不明。”
壮硕男子声音如洪钟，远远地传开去，马上在人群里形成一阵骚动。
各人都在体贴一个问题，是谁没有平安归来？
鸾台上的卫乾挥了挥手，不动声色地问道：“谁没有回来？”
“李剑云。”
“是泥路巷里的那个李家少年？”
“是！”
听到这个消息，场中有人惋惜，更多的是长吁了一口气，便不再体贴。
卫乾沉吟片刻，一脸威严地望着台下，朗声道：“汇报此次入舍大考的结果。”
台下的壮硕男子抱拳应了一声，然后面向已经站成三排的少年，高声道：“报结果！”
“火狼匹一张！”
“剑齿虎的獠牙一枚！”
“铁线豹的赤心一枚！”
“人熊胆一枚！”
……
鸾台下放有一排托盘，少年们兴奋地高喊着，然后走上前去，将猎获之物放入托盘中。
“化蛇胆一枚！”
最后高喊的是一名身材高峻的少年，他高举手中之物，自得洋洋地走到托盘前，然后郑重地将手中之物放入托盘中，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回队伍里。
寂静片刻的人群，在下一刻，发作出雷鸣的掌声和召唤声。
一枚化蛇之胆，抵过了以上所有的猎获之物。
入舍大考的魁首，已经毫无悬念。
队伍中，三个少年相互对望，目光中满是自得之情。
身材高峻的少年更是一脸迷醉，
四周的赞叹之声不停于耳，让他如饮蜜饯，如饮醇酒，甜的发腻，醉得迷离。
鸾台左边的席位上，所有人都起身向其中一名体格高峻的中年人贺喜。
“郑家主，可喜可贺啊！郑家三兄弟都乐成考入武舍，尤其是世勋贤侄，夺得了本次入舍大考的魁首！”
那名中年人微笑额首，显得很有修养。
演武场四周人声鼎沸，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许久才平息下来。
接下来即是由武舍的首席卫乾，宣布乐成进入武舍之人的名字和本次入舍大考的排名。
便在这庄严的时刻，突然有人惊呼道：“快看，另有人！”
才平静下来的演武场又是一阵喧哗。
只见进入演武场的路口，一个身材瘦小，一身衣衫破烂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走来。
所有人瞬间平静下来，死死地屏住呼吸，目光随着那个瘦小身影移动。
献出化蛇之胆的高峻少年，与他身边的两个壮硕少年快速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注视着跌跌撞撞走进演武场的瘦小少年。
他的嘴角边浮现一丝轻蔑的冷笑。
走入演武场的瘦小少年，让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拄着一根树枝站着的人，头发凌乱，鼻青脸肿，一身残缺不堪的粗布麻衣上染满了血迹，赤着双脚，脚背上鲜血淋漓。
瘦小少年咬牙强忍着疼痛，向鸾台上的卫乾行了一礼，然后侧过身来面向列队的少年。
恼怒的目光徐徐扫过，最后停在那个高峻少年的脸上。
“郑世勋，你若有胆的话给我出来把话说清楚！”
这一声怒吼，倾注了少年满腔的恼怒和委屈。
围观的人群都默不作声，齐刷刷地望向鸾台上。
鸾台上的人，不是家族的父老，就是在小镇享有很高的名望之人。
“武舍重地，岂容你大叫小叫！”那名武舍的次席大喝一声。
武舍次席的怒斥，瘦小少年丝绝不理会，犹自咬牙切齿道：“郑世勋，你个鄙俚小人！”
行列中的郑世勋双手抱臂，一脸冷笑道：“李剑云，你嘴巴放洁净点！”
“怎么？你有胆做没胆认可吗？”
“小伙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坐在鸾台上那名体格高峻的中年人冷冷隧道，他并不起身，但身如坐山之虎，威风凛凛。
鸾台中央的卫乾冷眼旁观，不动声色。
他身边的佝偻老者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瘦小少年道：“你且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瘦小少年咳嗽几声，伸手抹掉嘴边咳出的血迹，一字一句说道：“郑世勋在背后偷袭我，抢走了我的化蛇之胆，咳咳……还将我推下山崖。”
这话一经说出，演武场马上一片哗然。
“砰！”
鸾台上那名体格高峻的中年人拍案而起，他背着双手漫步走到鸾台中间，看着台下的瘦小少年道：“说话要有真凭实据，我郑家子弟可不是谁都能随便诬陷的。”
郑家在南山镇的职位，仅次于卫家。
这位体格高峻的中年人名叫郑九，是郑家的家主，才刚过不惑之年，便已经是练气境，武道六境的小宗师。
面对霸气威严的郑家家主，台下的瘦小少年丝绝不露怯色，“人在做，天在看！”
人群里马上响起一片唏嘘声，平日里与郑家亲近的人更是讥笑道：“那就是没有证据咯，没有猎获凶兽不丢人，空口白牙的诬陷人，那人品就有问题喽。”
这人的话刚落音，便有许多人颔首赞同，随后便开始发酵，如燎原之火的气势，影响到周围的大部门人。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指责瘦小少年，热潮冷讽的话语如南山的兽潮一般，瞬间将演武场中那个孑立影只的身影给淹没了。
一小我私家的话不足虑，但众口却能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