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款锦缎的价钱，比之寻常的锦缎料子，还要贵出五六倍。
而那些价钱自制的锦缎，照旧很容易找出来银灰、浅灰、深灰这类灰色系的料子的。
况且，哪怕是和这种银灰色料子同款的，也是色彩鲜亮的锦缎料子，更容易售卖出去。
之前，这家布庄在进这款料子时，本就存了试水的心思。
但最终，售卖的效果并欠好。
幸亏，布庄里与之同款的其余颜色进得不多，早前便已卖了出去。
只留下这款银灰色的料子，无人问津。
此事也并非没有原因。
春华城里的布庄，主营的即是批发业务。
零售的话，价钱并不比外面的布衣店卖得自制。
布庄作为供货商一方，优先要考虑的，自然照旧如秦氏布衣店这类体量大的客户的需求。
而诸如秦氏布衣店这样的零售店肆，则会优先考虑成本问题。
自制的灰色锦缎料子，比之那种贵的锦缎料子看上去还要有光泽，还要显得“贵气”。
自然，那两匹价钱更贵的银灰色锦缎，也就无人问津了。
其实，识货的人自然看得出来，秦云选择的银灰色料子，比之寻常价位的灰色锦缎要好。
但一来，春华城交通未便，货物欠好运输，人们的见识也就有限。
二来，即便有经验富厚的老练人看了出来，他们却更会推测人的心理。
即即是如王爷那等身份的人物，挑选工具时，也会不能免俗地看重外表。
再者，身为王爷，他又不行能对布料的优劣多上心。
最重要的一点是，春华县城小得很。
那些店家，多数派人探询过了。
据说，那位王爷是嫌弃客栈的被子“又薄又脆”，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望春楼的被子不够结实的意思吗？
许多造价自制的料子，都比造价贵的料子还要结实。
只是造价贵的料子，用着更为舒适而已。
虽然，如果有些料子造价贵，用着也不舒适，却依然有人趋之若鹜，那一定是有人钱多没地方花，此处不作讨论。
而那位安乐王爷，就恰好没有舒适方面的要求，只是需要“结实的被子”。
所以，其他店家在选择锦缎料子时，都很有默契地选择了一种颜色悦目，价位却不贵的锦缎料子。
这也是各家布庄存货最多的那一种。
这种料子不仅用着舒适，还比贵的料子结实。
再加上各家都是挑选了自认为悦目的颜色，简直没有比这种料子更好的选择了。
而秦云选择的银灰料子，颜色昏暗，质地不够结实，价位又高。
自然没人能够选中，也就“自制了她”。
县衙院子里的众店家拿到被子之后，那认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往布料面上绣龙纹和旁的图案的；
有往布料面上绣金线、银线，钉珠子的；
有在布料边角上缝流苏的；
有选择保持布料原样，在缝线上下功夫的……
院中发生的一幕，让秦云的鉴别术都提升了些许。
当下，她也不再延误。
展开布匹，拿过铰剪，不用尺子丈量，更不用划线，便沿着自己看好的布料位置，裁剪下去……
秦云是县衙院子里唯一一个没有帮工的成衣，加之又年纪轻轻。
所以，即便到了边角位置。
她的一举一动，依然十分引人注目。
好比，现在就有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遥遥指了下秦云。
随即又转过身去，开始指点身旁的几名学徒。
“你们瞧瞧，像她那种就是很不专业的成衣匠，裁剪布料都不用木尺，不量尺寸，也不划线。
“像她那种做法，不仅剪出来的布料边角不整齐，而且做出来的被面和被套，尺寸也绝对不汇合适。
“你们可不要向她学习，年纪轻轻的，欠好好努力不说，还偷奸耍滑，态度上就输了。
“不外嘛，咱们也不能要求太高，那个小女人其实就是没有师承，没师傅教，还直接上手的典型例子。
“看你们多幸运，不需要同她那样……”
此人仗着距离秦云很远，所以直接拿她当反例，来教育身边的几个学徒。
听完中年成衣的话，学徒和帮工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周遭别家的成衣们听了。
有人颔首，直接拿出和中年成衣差不多的看法，教导自己手底下的学徒们。
亦有人摇摇头，以示对秦云举动的不认同。
尔后也拿她举例，随后再本人亲自操刀，指导手底下的学徒。
只是其余人都没有像中年成衣那般，体现得那么明目张胆而已。
他们更多的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却又拿秦云为反例，降低声音，明确地告诉学徒们一定不要效仿她。
不巧的是，李二旦恰好就站在那中年成衣四周，也听到了四周的许多声音。
听到那成衣的话，他本想骂那人多管闲事。
人家秦东家爱怎么着剪，那是人家的自由，他一陌生人哔哔个什么劲儿，还拿秦云当反例。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着这些成衣都是衙门请来帮县令服务的，自己不能开罪。
即便要冒犯，那也得过了明日再说。
所以，他便去找吴铁兰，说了秦云被那边许多几何老成衣，看成反例教育学徒的事。
吴铁兰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
难道秦云是怕自己没面子，才计划装模作样地做一件被面和被套应付了事？
但她又觉得秦云不是那种人。
可李二旦所说的，她又不能不妥回事。
所以，吴铁兰便亲自寻到了秦云跟前。
桌案前，秦云正在飞针走线。
大片银灰色锦缎上，充满了规则的白色波纹。
那图案看着不像是后天缝在布上的，倒像是原本就有的。
色泽昏暗的锦缎，在图案加持下，变得亮白了许多。
秦云行云流水的行动，更是极具美感。
“小云”二字刚刚脱口而出，吴铁兰不自觉就收了声。
布料刚从布庄运回来，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
眼前的大片锦缎上，却已有一泰半被绣上了波纹。
饶是吴铁兰这个外行，也看得出来这些纹路无论是从弧度，照旧半径来看，都是十分规整的。
可见秦云的手艺，非同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