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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北归

第八十一章 六耳

南明北归 思归北鸿 3214 2020-12-27 08:00:00

  宁采儿沉甜睡着,但额上仍在不停地冒冷汗。她已连续多日不能睡一个好觉了。整夜的噩梦让她的精神愈发涣散。“不!我不是王妃!”宁采儿沉在睡梦中,不停地摇头低语着:“我不是王妃!我基础就不认识福王!”

  披衣起夜的张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举着煤油灯走着。突然,她脚步一停,寻声望去。“不!你们不要抓我!”宁采儿的语气愈发惊恐,张婆觉得惊奇,便蹑手蹑脚地靠了已往,贴耳听着。

  “你们不要再缠着我了,求求你们!放了我吧!”宁采儿的声音十分凄楚可怜,但落在张婆的耳里却只换来一声冷笑:“哼!又在发癔症了。”

  “男人哪有欠好色的。”张婆时常这样对自己的闺女云儿说:“咱家徐老爷年轻气盛,又是朝里的红人。你得多在他跟前儿走动走动,叫他多瞧你几眼。瞧得多了,兴许哪天就看上你了,纳你做个妾什么的。”

  “妈!咱可别总想着攀高枝。”云儿也总是一句话就顶了回去。

  张婆虽有些无奈,但也认定是女儿怕羞,不愿服软。谁料,突然来了个什么宁女人。看徐老爷对宁女人的千般敬服,不禁让张婆又妒又恨。她虽然不是为自己妒,而是替女儿妒。而且她也认为,女儿不行能不妒。

  所以张婆对宁采儿殊无好感,伺候起来虽说不敢果真违逆,却也不算殷勤。就像此时,她眼见宁采儿在噩梦中挣扎,理应将她叫醒了,再好言抚慰一番。可她没有这样做,只是讥笑了一句:“哼!又在发癔症了。”然后就迈步走开了。“病痨鬼,想来也活不长。”说了句刻薄话,她的心里倒是平衡多了。

  “我不是王妃!”宁采儿大叫了一句,从床上猛然坐起。门外的张婆闻言却是眼睛一亮,又重新回来侧耳听着。

  宁采儿坐在床上,额上汗水涔涔,心也跳得很快。她望了望黑漆漆的四周,心神也才稍有安宁。当她目光移动,望见门前竟有一个黑影,又吓了一跳,忙叫道:“谁在外面?”

  张婆被喝破行藏,也觉得十分尴尬,张皇地说:“宁女人,是……是我……姓张的婆子。我听见宁女人似乎在说梦话,就过来问问。”

  “哦。”宁采儿应了一声,说:“原来是张妈妈。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老人话讲,梦都是人心里的影儿,宁女人平日里想法多,难免做梦。”张婆笑着说:“照旧我进来给您倒杯水喝吧。”

  “不敢劳烦张妈妈,我自己倒水就好了。”被张婆一说,宁采儿也觉得有些口渴,便翻身下床来倒水。

  “那可不敢。徐老爷临走时特意嘱咐的,要奴婢们照顾好宁女人。”张婆说:“您就让我进来瞧瞧吧,看能帮您做点什么的。”

  宁采儿迟疑了片刻,才说:“那好吧。”她将门栓拨开,把张婆给让了进来。

  “宁女人。”张婆躬身叫了一声,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屋子里太黑了。先把灯点着吧。”张婆说着就用手里的煤油灯引燃了宁采儿屋子里的几根蜡烛,漆黑的房间瞬间就亮堂了起来。

  “张妈妈,我做噩梦吵到你了。”宁采儿踱步走来,略带着歉意说。

  张婆一边给杯子里倒水一边说:“宁女人体贴我们下人,老身心里也暖。但这话您可不要再说了,说多了传出去,人家该说徐家的下人们不懂规则了。”

  宁采儿微微一笑,说:“我原来也是下人。”

  “啊?”张婆一愣,随即笑道:“宁女人又开玩笑了,您要是下人,徐老爷怎么对您这么百依百顺的。我那云儿怎么就……”

  话说到一半,张婆便知不妙,立即打住了,忙又奴颜笑道:“宁女人,老身说错话了,您可千万别见责。”

  “不会。”宁采儿淡然笑着,坐下来接过了张婆递给自己的水。

  “对了,宁女人住进来这些日子了,还不知女人是哪里人氏呢。”张婆笑着说:“听您口音像是北方来的,许也是从满洲鞑子那儿逃来的?”

  宁采儿点了颔首,说:“算是吧。”

  张婆叹了一口气,说:“也是,天下乱了,照旧咱们平头黎民最苦。不外现在好了,宁女人有了徐老爷做依靠,心里也能踏实了。”

  宁采儿没有应声,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对了,前段时间南京城出了个‘假王妃’,这事儿您可知道吗?”张婆突然这样一问,宁采儿毫无预防,“啊!”地惊叫了一声,手中的杯子也“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我……我不知道呀!”宁采儿眼神忙乱,语气也十分哆嗦。张婆一望之下便知眉目,便又笑着说:“宁女人不必畏惧,民间都盛传那王妃断不会是假的。”

  “为……为什么呀?”宁采儿紧张地问道。

  “您想啊。冒充王妃乃是欺君大罪。谁会放着自己的日子不外,去冲那个晦气。”张婆说:“所以呀,那王妃想必是真的。”

  “哦哦。”宁采儿搪塞地应了两声,又强颜一笑,说:“张妈妈,多谢你陪我说话,我已经好许多了,你快回去睡吧,我也要睡下了。”

  “成。”张婆爽快地应了一声,又不冷不热地说:“这人呀,不做亏心事也就不怕鬼叫门。宁女人是善良规则的人,用不着怕那鬼呀怪的。”

  “张妈妈说得是。”宁采儿应了一声。

  宁采儿送张婆出门去以后,更是心下惶遽。“难道我的梦话全被她听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她坐立不安,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虑万状。

  而张婆出门去则是满腹的狐疑。她端着煤油灯边走边寻思:“难道这个宁女人真是那个‘假王妃’不成?可她看上去很胆小,又怎么敢冒充王妃?可她若是真王妃,又为什么会在这里?难不成真如外边传的那样,当今天子是假的?”

  想到这里,张婆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越想越觉得可疑,越想越想不出个头绪来,也就只好叹一口气,不想了。这时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居然走到大门口,再多走几步的话真就一头撞在门上了。

  “唉,照旧老了,一想事就不知道要干什么了。”她咂咂嘴,摇着头转身就向回走。

  突然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传了来。张婆一呆,忙转头问:“什么人?”

  “我!徐枫!”徐枫的声音从门外传了来。

  张婆吃了一惊,忙将煤油灯放在一旁,赶已往将门开了。徐枫进得门来,先是转头望望空荡荡的大街,然后再将门栓插上,显得偷偷摸摸的。

  “老爷,您不是出去办差去了吗?怎么泰半夜地回来了?”张婆问道。

  徐枫望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不用管了,快去睡觉吧。”然后大踏步向里屋走去。

  张婆讨了个没趣,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便走开了。

  宁采儿正在彷徨无计时,徐枫突然来拍门。“徐令郎?”她心头一喜,像是见着了救星一样,急遽奔已往开门。

  “令郎,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宁采儿也同样疑惑地问了句。

  徐枫进得门来,小心翼翼地将门关好,说:“不这个时候回来,那恐怕就回不来了。”

  “啊?”宁采儿吃了一惊,忙问:“可是出了岔子?”

  徐枫坐下来说:“借款的事倒没出岔子。我和郑森合计着,靠这借来的一百万两银子造枪造炮的可能来不及。所以我让他带着钱兵分两路,一路去澳门找葡萄牙人买红衣大炮。一路去日本买火铳,他们那边叫铁炮。”

  “那,这个郑森靠得住吗?”宁采儿皱眉问道。

  徐枫浅笑道:“‘国姓爷’虽然是靠得住的。更况且他从小在日本长大,这次去日本买火铳正合适。”

  什么日本、葡萄牙、澳门的,宁采儿可从来没听说过,她只知道那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又问:“既然差事办完了,令郎为何如此忧虑呢?”

  徐枫重重地叹息一声,说:“马士英在我出海的时候,居然派锦衣卫抓了冒辟疆他们。他们可都是我在苏州革新财政制度的辅佐呀。他们一旦被捕,我的‘数目字治理’政策肯定就推行不下去了。而我恐怕也得随着吃瓜落。要不是钱谦益冒险来通知我,只怕我现在也已经被锦衣卫请去品茗了。”

  “品茗?”宁采儿不懂徐枫话里的意思,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请令郎品茗呀?”

  “哼!品茗是委婉的说法,就是被抓去坐牢的意思。”徐枫摇头笑笑,说:“不外咱们不用太过担忧。明天上早朝,钱大人会帮我说话的。”

  “令郎……”宁采儿不自觉地伸手握住了徐枫的手,哽咽了几声才说道:“令郎现在处境危险,又将我这‘假王妃’藏在贵寓,只怕……只怕……早晚都市被人觉察的。”

  “觉察又怎么样!”徐枫重重地一拳砸在了桌上,望了一眼默默垂泪的宁采儿,温言道:“小宁,是我让你冒充王妃的。就算被人觉察了,我也定要保你的周全。大不了,我送你去武昌。只要你到了左良玉那,就没人敢难为你了。”

  “不!”宁采儿终于哭出了声来,说:“小宁就算死也要和令郎待在一块!”她心中的恐惧、紧张、惶惑和悲愁都随着身子一股脑地扑在了徐枫的怀里。

  门外的张婆听着两人的对话,已是惊得张大了嘴巴。“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她心中的疑惑终于完全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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