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0
崇敬神明往往比崇敬天才更容易让凡人接受,所以转发锦鲤的人一定比转发达芬奇的多。
——《眠眠细语》
抱着喜欢的工具睡觉,那样工具就会长恒久久地陪在自己身边,是许眠坚定不移的信念,所以结婚必须睡在一起,这样晏初水才永远不会离开她。
因此,她睡得相当犷悍,也相当嚣张,以至于第二天早上,晏初水醒来的时候,发现——
他落枕了。
上一次她睡在他身上,他觉得是得寸进尺,所以一脚把她踹了下去。可现在他十分忏悔,那怎么能是得寸进尺呢?
如果那次是得寸进尺,今天又是什么?
得寸进丈吗?
许眠照旧睡在他身上,差异的是,上一次她趴着,这一次,她躺着。
仰躺着。
世上怎么会有睡相如此难看的人呢?
晏初水不由地皱起眉头,半分钟后,他想出了答案——
不正是他老婆嘛!
看看他家眠眠的睡姿,那叫一个头仰天、背靠地,大气啊!尤其是她仰躺在他身上,还能精准地睡在他的颈窝里,把他压到落枕,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张床不够大、不够宽,枕头也不够多,否则眠眠会这么睡吗?难道她这么睡舒服吗?
一定是床不舒服才会睡到他身上的!
换床,必须换床,今天就换!
他艰难地抬起两只酸麻的胳膊,从背后将她抱住,意欲釜底抽“身”,没成想小女人睡得沉倒也认“床”,感受身下差池,立刻不满地扭起来。
这一扭反而把自己给扭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抬起脑袋,像一团蒸软的糯米糕,热乎乎地趴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想动。
琥珀色的眼瞳对上墨色的眼眸。
晏初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宿醉后的影象是零星的片段,他记得不全,但该记的都记着了。
小女人蹙起眉头,不舒服地哼了一声,“初水哥哥,你身上酸吗?我怎么腰酸背疼的……”
在立志要睡晏初水之后,她可是一口气看了二十多部小影戏,那么多教学资料,空有图像画面,怎么都没告诉她,睡完一小我私家,她会这么累……
她明明是躺着的那小我私家啊!
为什么会腰酸背疼呢?这个问题晏初水也答不上来,因为——
他精神好得不得了!
加上酒力散去,他的孤高冷傲也恢复了往日的水准,“是你自己想睡我的,腰酸背疼也是没措施的事……”
末了,还不忘增补一句。
“我可没想过睡你,所以我不累。”
许眠歪着脑袋审察他。
又开始嘴硬了吗?
是的呢!
她扁扁嘴,支着上半身爬起来,理直气壮地说:“初水哥哥,这屋子是我的,你回隔邻去吧!”
“!!!”
气氛僵持了一小会儿。
晏初水把被子往身上卷了卷,看样子是不计划走的。
可不走就得有不走的理由。
他说:“就当我陪你回娘家了……”
“……”
***
晏初水磨磨蹭蹭才在午饭后到达公司,殷同尘有事找他,一早就等着了,好不容易盼到老板来,却闻出他身上未散的酒气。
喝酒是殷同尘出的主意,他免不了体贴进展。
“老板,你已经和许眠喝过酒了吗?”
晏初水刚要坐下,听到这句话,停下了行动,他比殷同尘略高一些,低眉看人时自有一股威慑力。
“我说你……”他顿了一下,“为什么直呼我太太的名字?”
“???”
殷同尘的大脑飞速运转,他是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吗?在他的影象里,老板照旧陷入苦恋、求而不得的啊!
晏初水的下一句是:“算了,你又没老婆,和你说你也不懂。”
“……”
这就有点人身攻击的啊。
未免继续被羞辱,殷同尘决定照旧先谈正事为好。
“兰蓝的资料我已经看完了,她这两年半共在五家拍卖行上拍十六次,没有一张画作流拍,且价钱每每攀升,直到今年春拍才维持稳定,倒也印证了她那天的说辞。”他将冗杂的资料总结了一番,向老板汇报。
殷同尘心里清楚,晏初水让他好好研究的主要原因是——不相信兰蓝,所以才要核实她来墨韵的真正理由。
眼下核实了,晏初水依旧心存疑虑。
搞艺术不是搞IT,只能吃青春饭,画家是越老越值钱的职业,价钱稳定就如此着急,除了野心过大外,似乎另有点卖不掉的焦虑感。
差池,兰蓝说过,她的画一定会卖出去。
“有传言,圈内有画评家在议论她的画价,虽然她父亲兰秉轩的价钱更高,但究竟有资历也有职位,相比之下,兰蓝的履历照旧弱了些。”殷同尘之前对她兴致勃勃,是出于拍卖师的职业需求,眼下资料越查越多,他也愈发赞同老板的思虑了。
“我查了所有成交的拍品,她的主要买主有三位,其中一位是华晟文创公司的董事长,拍下近一半的作品共四十二张画。这些画都是以公司的名义买的,而且不光是兰蓝的画,另有兰秉轩的,今年那张一千八百万的《母子图》也是他在听海轩拍走的。所以,我私下做了统计,这位董事长在近三年的春秋两季大拍中,光是买兰家父女的画就支出上亿。”
“这些画后续的动向呢?”晏初水问。
殷同尘摇摇头,“都没有在其他拍卖会上再泛起……”
晏初水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在办公桌上点着,忽地想起了什么,“等等,你适才说,有画评家在议论兰蓝的画价?”
“是的,另有谣言说她是以色卖画,她这两年风头太盛,难免惹人嫉妒。”殷同尘叹息道,“可能想借你的金口为她的画作证明,盖住那些风言风语。”
“以色卖画?”
晏初水冷笑。
“也亏那些人想得出来,真要‘以色’,还不如卖身更快,画什么画啊!我看他们也别评画了,先评评自己有没有‘姿色’好了。”
艺术圈里装逼、装学术的人他见得多了,早年他初露头角,推翻了不少判定结论,因而有人说他是跳大神、开了天眼,久而久之成了如今的“眼睛开了光”、“火眼金睛”……
看吧,一切神话都是无能者缔造的。
“所以你相信兰蓝卖画是清清白白的咯?”殷同尘好奇地问。
“那倒也没有。”晏初水冷漠地否认,他的攻击向来是无差异且公正公正的,“如果她的画真的有市场,例如那位董事长就是喜欢,就是想收藏,她又何惧风言风语呢?”
“心有所惧,一放心有所虚。”他说。
“你的意思是,她不是以色卖画,但她的画也不是真的那么有市场?”殷同尘彻底被搞糊涂了。
“如果你有一个亿。”晏初水双手交叠,认真地问他,“你是买十张兰秉轩的画,照旧买两张倪瓒的画?”
殷同尘倒吸一口气,也认真地想了想,“能不能买点此外?”
好比豪宅豪车什么的……
“不能!”
“哦……”
殷同尘悄悄咂舌,他又不是晏初水,有一个亿干啥不香啊,还去买画?
可老板的问题一向刁钻,他只能硬着头皮作答。
“那照旧倪瓒吧。”他说,“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元代各人,兰秉轩现在的画价都是身份加持的。”
晏初水似笑非笑,神情中已有不屑,“兰秉轩的画价之所以这么高,是有他津省美协主席的身份在,美协主席五年一任,一旦换届,以他目前虚高的价钱,卸任后能不能维持十分之一都是未知数。”
“另有你之前说过,兰蓝的画卖得好,可能是买家觉得她是兰秉轩的女儿,想收藏做投资,我猜兰蓝着急的理由,除了风言风语下的心虚,还应该是兰秉轩未必能连任。”
艺术珍品世所稀有,别说是上亿,即是花好几亿收藏也无可厚非,那叫千金难买我愿意。
可投资差异。
投资是低买高卖。
这几年炒房热,炒艺术品也热,但没人会这么炒。
“啊……”殷同尘反映过来了,“华晟公司一直买画,买来的画却从不脱手,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晏初水垂眸沉思,兰秉轩的任期另有一年多,华晟囤了那么多画,到今年还不出,是想公司破产吗?
再想想兰蓝的自信,她那么笃定自己的画一定能卖出去,就代表华晟一定还会买。
买而不卖。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他突然很想知道答案。
“你再仔细查查这家公司还买过什么。”
“这……”殷同尘面露难色,“顺着兰蓝好查买主,也好查那些画有没有转手再卖,因为圈子我们熟,但要查一家公司内部的情况,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只是一个勤勤恳恳的拍卖师啊!
晏初水想了想,是为难了,况且这件事千头万绪,简直需要再理理思路。
“那刘清和刘江呢?约到了吗?”他换了一个话题。
“约了这个周末。”殷同尘回道。
“啊……”
这下是晏初水面露难色了。
“周末不行吗?”殷同尘有些奇怪,他特意和小秘书核对过老板的行程,确定这周末没事才约的。
“周末是瀚佳的夏拍啊。”
殷同尘更糊涂了,“瀚佳夏拍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晏初水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眼神,说:“你老婆第一次上拍你不去支持吗?哦,忘了……”
“你、没、老、婆。”
“……”
殷同尘算是明白了,什么铁树开花、千载难逢,都比不外老板炫妻。
见过喂狗粮的,倒照旧第一次见把别人嘴巴撬开往里灌的!
“要是这么说的话……”他微笑着问,“按条约我们这个月要收何染染十张画,老板你是不是亲自去选啊?”
“我去选?”
晏初水不行置信,什么时候三百一张的画都要他亲自出马了?
“她不是你太太的好朋友吗?万一怠慢了,说你坏话怎么办?”殷同尘善意地提醒他。
对哦,这真是个不小的问题。
晏初水拍了一下桌子。
“那你亲自去吧,再请她吃顿饭。正好她是眠眠的好朋友,你是我的好……”他郑重地说,“员工。”
“……”